宋媮見她們手中并無挖土的鐵鏟,問道:“怎麼了?”
紫芸笑答:“倒是我們糊塗了,連正月裡不宜動土都忘了。”
宋媮恍然:不錯,正月忌大興土木,連挖土動土都是不宜的。
若為之會被視為不敬神仙,驚擾天地,更會惹怒财神,使府中财氣外漏。
“整理器具的小厮說什麼也不給。”青芷頗為郁悶。
“會不會耽誤姑娘要做的事?”紫芸關切道
“無事。”宋媮搖頭,“匣子裡的是宋長鳴以皇後母族的名義遞去後宮,要先皇後勸陛下重開選秀的信。”
自皇後病重以來宋長鳴便動了往後宮塞人的心思,隻是苦于聖上停選秀女已久,才想從皇後下手。
青芷聞言掂了掂手中木匣份量,詫異道:“這麼多!”
她雖知道此事,不少信件也經她之手,但還是被這積累起來的數量驚到了。
紫芸接過話頭:“這幾年,皇後殿下心情沉郁,久卧病榻,姑娘不敢讓她見到這些東西。
“無論宋族長送來多少,一律扣留,并讓人盯緊從宋族送出來的信,生怕流出一語半言。”
“那現在怎麼做?還要送去陳府嗎?”
宋媮沉吟片刻,還是道:“你送過去吧,梨花春等下個月挖出來了,我親自送去。”
“還有兩件事,一為之前一直搜尋的宋長鳴走運私鹽和斂财行賄的證據,有多少算多少整理好都送去陳府,他既然不願收手,那就直接按律法定罪。
“二則是想辦法搞清楚,他看好了族中哪位姑娘要送進宮。”
說到此處,宋媮淺淺笑了:“如此處心積慮,我倒是好奇他究竟要安排誰進宮,又打着什麼其它的算盤。”
青芷求之不得,高高興興的領着任務出門了。
宋媮看向紫芸:“将府中管事和掌事嬷嬷叫來書房。”
冬日日短,在書房過問完去歲府中各事,天色早已昏暗。
留人用過晚膳,宋媮終于得空交代起明天的事:“明日午間備好馬車去趟東宮。”
紫芸聞言有些擔憂:“太子尚未婚配,後院亦未有姬妾,姑娘上門造訪,後宮那位知道了,又要拿您或太子的婚事說事了。”
“你說容妃?”宋媮笑了笑,“皇後年前才仙逝,此時她不會在陛下面前提起太子婚事的。
“至于我的……”她适時一頓,提醒道,“以前就輪不到她過問,更何況如今。”
她說完,又覺得這不該是紫芸想不到的,于是脫完鞋整齊放在床腳,盤腿坐好看向紫芸。
一時兩人誰也沒說話。
“怎麼了?”看了會兒,宋媮開口,“不想我明日去東宮,為何?”
她同紫芸青芷怎麼也相處了幾年,有時互相之間話不明說,也能猜到幾分心思。
紫芸斟酌片刻,才眉頭輕擰着說:“隻是覺得你對太子過于寬厚了,皇後連失兩子,如今重病而亡,分明都是容妃母子所害。皇後生前無意告訴他,雲亭姑姑也嘴嚴,我們便不多說。
“如今皇後駕崩,他竟頹廢到閉府守孝,還要你去勸哄。”
紫芸自知失言,默了默又找補道,“我知太子寬和仁厚又重情重義,但此舉未免太意氣用事。”
宋媮聽完,笑了,問道:“那依你之見,他不閉府守孝,應當如何?若無其事的幫皇上處理政事?”
紫芸沉默,似乎覺得這個答案也不盡如人意。
“皇上正值壯年,皇後是其發妻,二皇子不會在這時生事惹他不快,頂多也就是來隔應我,因為他知道我不會棄太子轉而去支持他。
“如此處境下,既然對手安分,自己又何必多事?你也說了太子是重情義之人,既然沒有後顧之憂,‘任性’的閉府守喪,又有什麼錯呢?”
“可您不是說太子是純粹之人嗎?”紫芸有些不明白,“他會想這麼多?”
“純粹不等于毫無心計”笑看她一眼,宋媮繼續道,“論迹不論心,難道你會因為他閉府守喪的行為,是出于多方考慮之後的從心之舉,而不是單純的悲痛之舉就诟病他嗎?”
不過思索一瞬,紫芸便搖頭:“有些苛刻了。”
雖說眼下對趙厥的懷疑暫時消散了,但紫芸仍擔心他會在關鍵時刻優柔寡斷。
“為何皇後不将容妃母子做的事告訴他呢?她不怕太子因此吃虧嗎?”
宋媮已經在架子床上躺好了,紫芸見狀來為她松開床帳,并抛出最後一個問題。
“方才說趙厥是個純粹的人,其大部分表現為愛之欲生恨之欲死,皇後怕他深陷仇恨,便沒告訴他。”
畢竟三條人命,實在太重了些。
“可他遲早要面對兄弟阋牆的結果”
“已經在面對了。”宋媮糾正她,一手手腕搭在雙眼上,有些困意道,“隻是他以為不必傷及性命而已。
“且如今雲亭姑姑遣返歸鄉,這事就落在我這裡了。”宋媮平靜道。
那你要說嗎?紫芸差點脫口而出,然而想起自己今天過多的問題,又見她疲倦的面容,終究隻是熄了燭火安靜的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