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刻起,她不知廉恥的傳言将會在京中甚嚣塵上,就算日後澄清,可衆口铄金,積毀銷骨。
餘生恐怕也隻能與青燈古佛為伴。
說,可傳言中她對宋媮那般,就算這件事是冤枉了她,萬一她的确是一個惡毒至極的人呢?
可萬一她不是呢?
這個想法隻在她腦海裡悄悄探出一個頭。
謝溫婷立馬明白自己已經做出選擇,她回頭看方才的嬸子早已不知所蹤,大約是不願摻和官家事。
她躍上前幾步,穿過圍觀的人群,到達看熱鬧的内圈。
她先是細細掃了這對父女一遍,想到自己也是年前才來京中,說認識他們被識破恐怕起反效果。
于是她摸着下巴看着對方若有所思道:“我聽說過你,帶着女兒招搖撞騙……
“嗯——她是令愛嗎?”
由于這個出人意料的轉折,百姓們都安靜了,豎起耳朵睜大眼看過來。
青年皺眉張口欲辯。
反被謝溫婷打斷:“别的我不說,你說你自青州而來。不巧,我在青州待過一段時日,我問你幾句青州風俗,你該能答上吧?”
“姑娘可是我家娘子的好友,怕我破壞婚儀,在此處等我?”
青州如此偏遠,他怎麼得知?男子索性準備反将一軍。
謝溫婷皺眉,真是好生不要臉,娘子都叫出口了。
考慮到婚宴良辰,謝溫婷無意與他糾纏太久,便不理會他的反問。
隻看向馬上越發不知端倪的新郎解釋:“我是宣和長公主之女,年前才被接回京的謝溫婷。
“無論是身份還是時間,我都不可能是那位宋姑娘的至交,說什麼特意來解釋,以我謝府之能,何須如此?
“如今該問的我都幫你問了,你見着了,此人含糊不清顧左右而言他。
“你未來的妻子現下還在家中等你,一個半道蹦出來的人,在你面前編了個故事,你就要疑心你的未來妻子,使她受這不白之辱嗎?”
新郎恍然,謝溫婷這番話像一隻有力的手将他從恍惚中拉出,懷疑和大庭廣衆受辱的憤怒悄然散去,他向馬下之人拱手道:“多謝。”
這是謝溫婷第一次用身份壓人,她瞥了那青年一眼,自從聽見她自亮身份後,他果然就站不住了。
先是左顧右盼,後見新郎反應過來,他更是立刻就要偷偷溜走。
謝溫婷看了他牽着的那個小姑娘一眼,快步走到他面前,當着還四周沒來得及散去百姓的面,抱臂擡颌:“走什麼,跟我去大理寺。”
宋媮極少用身份壓人,但在扒高踩低的人面前,她也不介意用一用。
方才一開門,她擡頭見穆清看見她的臉,驚訝後縮的樣子,就知道他認得自己。
她上前左手一扯穆清,再一繞将他翻了個面背朝自己推進院子裡,同時擡腿踢門将門栓反鎖,右手匕首滑出抵住他的脖子。
短短半個月,她已經拿着刀鋒抵住兩個人的脖子了。
大夫對她靜心休養的囑咐,她違背了個徹底。
家丁中有護院,手持長劍,欲要出鋒。
“郡主郡主,兆安郡主,您冷靜,咱們有話好說。”
穆清倒是和宋長鳴差不多的德行。
“有話好說?你将我那族姐劫來,難道不是對宋氏有什麼不滿?你怎麼不上門同我有話好說呢?”
“不敢不敢,自是不敢。”
穆清有口難言,宋長鳴不是說郡主不會知道此事,就算知道也趕不過來嗎?
這才多久?他将人劫來這才多久!
院外,被關在外頭的兩個家丁面面相觑。
“怎麼辦?回府喊人?”
“喊誰?你沒聽見那是郡主,要是回去讓主家知道,少爺帶着我們惹了郡主,我們都沒好果子吃!少爺本就不想讓府裡知道,咱們回去告狀……裡外不是人!”
“那怎麼辦?”
“……先回院子吧,少爺正被劫持着,咱們回去好歹能表表忠心。”
兩人再次相望,想起宋媮利落的動作,這一眼,便已是視死如歸。
屋中,屋門大敞着,屋内宋春意還昏迷在榻上。
宋媮坐在凳子上,她一手牢牢按着軟癱在地上穆清的肩膀,一手持匕首懸在他脖子邊。
家丁在門檻外一圈圈圍着,不敢妄動。
穆清看見方才差點被宋媮鎖在院外的兩人,狼狽翻牆進來又倉惶站在一群人後方時。
有人能回穆府搬救兵過來的期望終于落空。
他帶來的都是群什麼蠢貨啊!
别的不求,好歹喊他一個哥哥過來,幫他收拾收拾這爛攤子吧!
“郡主,您……您到底想幹什麼啊?”
求人不如求己,他小心翼翼問。
這兆安郡主到底想幹嘛?他都已經讓人将宋春意藥暈的解藥給她灌下去了。
途中還生怕不懂事的下人自作聰明挾持宋春意,郡主讓他斷胳膊斷腿的。
要說他少府監二公子的身份,天哪,少府監能和郡公府比嗎?他能和郡主比嗎?他惹是生非多年,這點東西還是能分清的。
現下對他來說,宋春意算什麼?能全須全尾的從郡主手下走出來,不驚動他爹娘,那才是謝天謝地!
“郡主您看這樣行不,我、我現在就讓人将宋姑娘送回去讓她好好,不!風風光光的成親!
“咱們有什麼誤會,将她送走了,您把匕首放下來,咱們好好說。”
仆從中有人看了宋春意一眼,
宋媮一見便笑了。
她原本想能有家丁偷跑回去,請個少府監裡能主事的來,誰知那兩個被她關出去的竟然又戰戰兢兢地翻回來了。
她默了默,聽見穆清忙不疊又開始重複他那幾句從她進院就開始念叨的話,正要開口。
榻上的人動了。
宋春意按着自己昏昏沉沉的頭,慢慢坐起來,眼前還沒太看清四周,腦中就似想起什麼,她慌慌張張的往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