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栩有點站不住了。
他撐着沙發背,沒坐。
因為路池坐在中間。
路池慢條斯理地咬掉最後一口吐司。
他擡起手機,露出頂上的時間,輕飄飄地提醒:“江清栩,現在已經七點五十了。”
“從這裡到大學城,打車最快也要二十分鐘的時間。”
“你趕不上了。”
江清栩:“。”
這似笑非笑的語氣,路池在笑他。
但他沒力氣和路池計較了。
江清栩輕聲道:“哦。”
聲音軟綿綿的,有氣無力。
路池聽出不對,半偏過頭。
江清栩松開了沙發,卻似乎沒能站穩。
路池眼疾手快地翻身,在江清栩滑下去之前,拉住了對方的胳膊。
“……”
江清栩低頭看着路池的手。
路池有點無奈:“幹嘛?我還能把你賣了?”
“沒力氣就休息,你這狀态能上什麼課?”
“再說外面的雨都沒停,遲都遲到了,到底在逞什麼強?”
“别整得跟我虐待你似的,老老實實打請假條不好嗎?”
江清栩不說話。
路池松開人,自嘲道:“還是說,因為我在這裡,和我呼吸同一片空氣,就這麼讓你難以接受?”
所以他怎麼樣都不會被選擇?
江清栩頓了頓,随即搖了兩下頭:“不是。”
他有點燒糊塗了,聽到這樣的話,第一反應不是回擊,而是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手指,輕聲道:“是我的問題。”
“我不想給你添麻煩。”
路池一靜。
這算什麼?
江清栩說:“我在,你會不舒服。”
路池忽然不知道該怎麼講了。
刺人的話語卡在喉嚨裡,轉了半圈,吐不出來。
其實他也沒有很不舒服。
最終,路池洩了氣,臨時改口道:“江清栩。”
江清栩:“嗯?”
路池:“過來,量個體溫。”
江清栩猶豫了一下,沒動。
路池氣笑了:“我有時候真搞不懂,我是謀你财還是害你命了?”
江清栩也覺得委屈:“不是你老來招我嗎,莫名其妙的。”
“路池,你有病吧。”
路池:……
果然。
他、最讨厭、江清栩、這個、裝貨、了。
路池深吸一口氣。
他感覺自己用盡了所有的耐心,才按下了把面前這人丢出去的沖動。
路池挂上了自己标志性的假笑,又問了一遍:“量不量?”
他想,如果江清栩再犟,再跟他扯些亂七八糟的,他就不管了。
江清栩猶豫了一下,點了頭。
偏偏這回應了。
路池:……
所以這家夥是非要他把話重複第二遍才會妥協嗎?
*
兩分鐘後。
江清栩靠在沙發的另一邊,口裡含住體溫計,閉着眼睛休息。
外面的雨還在下,嘈嘈的,一點一滴地往下打,仿佛就落在耳邊。
江清栩不讨厭這樣的聲音。
他喜歡和着聲響睡覺,而雨聲對他而言,就像輕緩柔和的音樂一樣,是最好的安慰劑。
直到路池拍了拍他,江清栩才勉強睜眼。
“體溫計,”路池說,“讓我看看。”
江清栩張開口。
38.9℃。
路池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他把體溫計甩回原位,遞給江清栩:“再量一遍。”
江清栩問:“多少度?”
路池沒明着答:“燒不死你。”
結果後面又測了兩次體溫,溫度還一次比一次高。
體溫計的水銀柱最終停留在39.2℃。
路池:?
他扯了下江清栩,把人叫醒:“你先别睡,用吐司墊墊肚子,然後把藥吃了。如果中午還不退燒,就去醫院看看。”
江清栩支起身體:“好。”
意外地聽話。
路池在一旁監督江清栩,看着他就着溫開水吞下退燒藥。
喝完,路池又去倒了杯燙的,擱在茶幾上放涼。
他問江清栩:“你要躺沙發,不回屋睡?”
江清栩沒力氣再動,悶悶地應了一聲:“嗯。”
好吧。
路池站起來。
反正自己家沙發夠大夠軟,自己也愛睡。
就是還缺了點東西。
路池回屋,把床上的枕頭和薄被抱過來,似乎從中找到了什麼樂趣,不厭其煩地繼續戳人:“頭擡一下,墊個枕頭。”
江清栩:“嗯。”
他慢慢掀開眼皮,碰了碰唇,輕輕吐出兩個字。
路池沒聽清:“什麼?”
江清栩頓了一下。
他的嗓音有些啞,輕聲重複道:“謝謝。”
路池:稀奇。
原來江清栩是會說謝謝的。
他湊過去,還想聽一次:“聲音太小,你還能說一遍嗎?”
江清栩:“。”
得寸進尺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