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院前段時日丢了些藥材,數量不多,但各種類都少了一些。”房濟世冷汗落下,伏地認罪,“起初以為是宮人拿去賣了,但細查之後卻發現那些藥材是憑空消失。”
皇帝蓦地笑了一聲。
“房愛卿意思是,朕的皇宮竟有來無影去無蹤的盜賊?”
“臣不敢!”
梅謙白暗歎一聲,上前躬身行禮,“太醫院藥材失竊老臣亦有責任,但端妃娘娘所中的鸩寒草并非是太醫院的。”
見皇帝跟七公主皆看了過來,梅謙白解釋道:“鸩寒草采集之後需烹煮曬幹加些黃吟、财苷方可制成藥,但如此之後,毒性便會削減很多。”
“而端妃娘娘中毒已久,毒性入肺,應是新鮮的鸩寒草所緻。”
桐君從霍寒漪身後走出,跪在皇帝面前泣不成聲道:“娘娘每日飲食用度皆是奴婢驗過,日常診脈從無症狀。奴婢有罪未能照顧好娘娘。但求皇上為娘娘做主,定要抓住那謀害娘娘之人。”
皇帝沉吟片刻,看向了跪着的那群人。
“長定宮是誰請脈的?”
毛太醫垂着頭,應聲道:“回皇上,端妃娘娘的身體向來由微臣負責診治。”
“你既請脈這麼久,也未能發現端妃中毒之事?”
“微臣無能。”
皇帝忽地站起,拂去了身邊的茶具。那玉質的茶杯經不起這般沖擊,登時掉到地面上,咔嚓一聲碎掉。
屋裡随即跪了一地。
“好一句無能。”皇帝冷笑兩聲,聲音明顯壓抑着怒火,“養了一群無能之人。如此說來是朕的錯了?”
半開的房門處又進來一位小太監,小跑過來跪在姚公公耳邊正欲低語。
皇帝怒火傾洩:“直接說!”
那小太監忙轉了方向,雙手捧着一物道:“搜尋的人在牆檐處發現了這物。”
衆人雖跪着,聽了這話也不免偷偷擡目望去,小太監手裡捧的是一隻金桃。
那金桃雖小,但成色亮麗,在燭光的照耀下更是散發着粲然的金光。桃底的枝葉紋路都雕得清楚,惟妙惟肖,看一眼便知其價值不菲。
霍寒漪神色疑惑:“這并非我長定宮之物。”
姚公公總覺得這金桃有些熟悉,似是在哪處見過,隻是這一時半會兒有些想不起來。
桐君也擡頭看了一眼道:“娘娘身邊并無這樣的東西。”
“呈上來。”
皇帝既發了話,那小太監遂起身端着手中的金桃,雙手置于頭頂向前走去,可他一個沒注意,被腳下的碎瓷片被絆了一跤,那金桃也啪的一聲掉在地上。
小太監魂都要吓飛了,忙跪下求饒。
皇帝卻并未出聲苛責,目光緊緊落在那金桃身上。
許是碎玉茶杯碰到了金桃哪處,金桃竟如花朵般綻放開來,綻開的桃腹中藏着一張金箔紙。
姚公公頓了頓,上前取出紙條将之呈給了皇帝。
皇帝接過後掃了一眼,臉色随即變得難看,捏着金箔紙的手青筋盡顯,眼中是可以摧毀一切的暗色風暴。
很久後,他低低地笑了一聲,将金箔紙上的内容念了出來。
“最是慕得帝王相,且做人間長壽仙。”
這詞原本是:從今把定春風笑,且作人間長壽仙。不知是何人把前半句改了,詞意頓時就被颠覆了。
肖想長壽便算了,還言明傾慕帝位。那人可是不要命了!也不知這金桃是送給誰的,竟大逆不道地寫上了這種壽詞。
衆人聞言深吸一口氣紛紛低下了頭,誰也不敢在此時開口觸這黴頭。
屋内的氣氛頃刻間凝滞得吓人,衆人連呼吸聲都放輕了許多。
太醫院的醫者們都暗自叫苦,本以為隻是替端妃治病,沒成想還卷入了這等事情中來。若是一個不小心,恐怕明日就得橫着出去了。
皇帝神色冷寂,緩緩贊道:“好詞,也不知是何人所寫,又是贈與何人。”
這話雖是在誇贊,可誰都能聽出來,其中夾雜的怒意如滔浪驚雷,頃刻間便能颠覆一切。
阿筝飛到了繡屏上,饒有興趣地看着屋内衆人。
古語說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流血千裡。她倒想看看,這屍伏在哪裡,血又流向何處。
從姚公公的臉色來看,他應是已想起了些“故事”,隻是以姚公公的圓滑,不見得會宣之于口。
“這金桃是何人之物?”
皇帝陰沉的視線掃過屋内的每一個人,衆人被這威壓迫地不敢擡頭。
先前絆倒的那個小太監更是抖如篩糠。
“無一人知曉?”
皇帝似是恢複了平靜,手指一松,任由金桃掉落在地上,他好似不在意一般,挪動幾步複又坐到了羅漢床之上。
隻是誰也不會相信皇帝平了怒火,因為衆人眼前的金桃在那雙玄金帝靴之下已不成樣子。
死寂之下,有一人開了口。
“奴婢知曉。”小太監的聲音仍是在抖,“那物是……是黃有德,黃公公的。”
“黃公公前些日子過壽,巴結他的宮人便送了此物,奴婢是湊巧聽到人閑聊時說的。”
這話一出,姚公公神色複雜看他一眼,繼而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