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翻電子賬本的間隙，刺鲨已經把小醜魚從腳下轉移到了座椅上，捆綁手法一如既往專業，讓孟雨微很想在椅子背後綁支火箭，點燃助力小醜魚起飛。

“原來座頭鲸真的察覺了……”小醜魚嘴唇發白，嗫嚅道，“海葵說得是對的，你們是來查賬的……”

孟雨微挑眉：哦嚯，居然真的要造反。

“座頭鲸誰都不信，他連自己人都防！他就是個怕死的膽小鬼，除了縮在龍骨号上折騰我們還會幹嘛？金來把他當笑話，偶爾出手逗逗他，懶得弄死他，他就以為自己能打過金來，已經是星盜王了？”

小醜魚嘶聲笑起來。刺鲨眉毛挑起，手指捏得嘎嘣響，殺意如有實質。

小醜魚身上有座頭鲸的芯片，他死了座頭鲸會知道。

在刺鲨對小醜魚出手前，孟雨微用眼神制止了他，别把小醜魚的腦袋當西瓜捏碎。刺鲨捏手的動作頓了頓，磨着後槽牙，算作回應。

“想殺我啊？”小醜魚看清他們的交流，從鼻腔裡發出尖銳嘲笑，“因為我罵座頭鲸？哈哈哈哈，刺鲨！這麼多年你還是沒長進！反正事情敗露，我活不成，全告訴你算了！你把座頭鲸當義父，你那好義父可沒把你當兒子。我被他植入了該死的控制芯片，你和我這種垃圾又有什麼區别？你被逼着幹的髒活累活可不比我少，他卻搖身一變裝起好人！”

孟雨微精神為之一振，這是她後續想灌給刺鲨的觀點，正愁沒有機會講，小醜魚現在捅出來，不是方便她拐走刺鲨嗎？

她忽然覺得小醜魚從其他垃圾變成了可回收垃圾，價值直逼0.6元每斤的廢品。

小醜魚又說道：“呵呵，外人怎麼稱呼他的？劫富濟貧的紳士？有哪名紳士會把手下敲掉骨頭挂在牆上示衆？因為手下逃跑？可弟兄們為什麼逃，因為座頭鲸他是個傻逼啊！他想學帝國的皇帝，學瘋子皇室的鐵血統治，但布恩迪亞家族在第四星系稱霸了近三百年，每一代皇帝都是3S級的怪物，座頭鲸他算個屁！”

砰——！

刺鲨一拳砸向小醜魚，拳頭擦着小醜魚的臉沒入鋼鐵椅背。椅子炸開了花，刺鲨手臂肌肉青筋暴起，喘着野獸般的粗氣，憤怒無形卻如有實質。

正在過渡權限的餘雙吓了一跳，下意識看向孟雨微，孟雨微卻在爛攤子裡感受到了平和的慶幸：刺鲨聽她的話，沒把小醜魚錘成魚醬。

小醜魚依然被波及了，吐出一口混着牙齒的血，醜臉笑得極為暢快：“刺鲨，你有什麼好得意的呢？你覺得他對你很好，和對我們都不一樣是嗎？”

“當然了，你的待遇就是我們中最差的，幹着最多的活，受着最重的傷，好處都是他座頭鲸得了，錢權名利，他分給了你哪一樣？你就是他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一條狗，或許還不如狗呢！”

刺鲨的拳頭握得嘎嘣作響，孟雨微怕他把小醜魚打死，當機立斷握住刺鲨的拳頭，将它扳正放回到刺鲨身側。超A級的肉/體硬得像鐵，孟雨微覺得自己在用木頭瓶塞堵鋼鐵炮口。

孟雨微心中嫌棄着小孩身體的不便，裝模作樣喝止道：“刺鲨！别聽他胡說！”

這話是說給小醜魚聽的，小醜魚沒有辜負孟雨微的期待，小醜眼睛炯炯有神：“胡說？我說的是不是真話你們心裡沒數嗎？”

“刺鲨，你殺了那麼多狐人，甚至挑釁金來，她為什麼不殺你？她憐憫你啊！她和你說座頭鲸欺騙了你，你卻當她在诋毀你最重要的主人。是，座頭鲸是救了你的命，他讓你吃飽飯，有地方住，可你都是超A級單兵了，你在哪兒混會吃不飽飯呢？”

“太陽王金來，一名星盜王向你抛來橄榄枝，你卻沒有接住她給的榮華富貴！因為你隻想當你敬愛的座頭鲸的狗！”

刺鲨已經完全愣住了，隔着皮膚，孟雨微能感受到刺鲨緊繃的拳頭有瞬間的松懈卸力，她恨不得鼓掌。

說得好，說得再響亮些！

小醜魚咳嗽着，露出猙獰醜陋的微笑：“可座頭鲸他不愛你，甚至恨你啊！”

“你太有天賦了，總有一天你會超過我們所有人，包括座頭鲸！你讓他感受到了威脅，所以他一直在想辦法限制你！”

“這些年他的多少黑鍋都讓你背了？他讓你燒殺搶掠，惡名昭著，沒有人不害怕你！他還讓我們用你的名義攬财，而你這個本尊毫不知情。可如果有朝一日我們觸碰到了星盜王的利益，或者被官方盯上，會被推出來當替死鬼的隻有刺鲨你！他座頭鲸還會落得個大義滅親的好名聲！”

“刺鲨，為什麼你還要維護座頭鲸呢？為什麼你要信任一個想讓你死的人呢？我要是像你一樣蠢，早就不活了！”

小醜魚狠狠吐了口帶血的唾沫，被刺鲨側身避開，小醜魚喘着粗氣，面紅耳赤地瞪着刺鲨，一人坐着仰頭，一人站着垂眸，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人再說話。

孟雨微在心裡搖頭：小醜魚這是知道刺鲨蠢，想給刺鲨洗腦讓他自殺，或是去殺座頭鲸啊！

她正想開口和小醜魚辯上一辯，刺鲨忽然輕聲問：“說完了？”

刺鲨是一個喜怒浮于表面的人，孟雨微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平靜的刺鲨，他眼中有綠色微微蕩漾，像碧綠的湖泛起漣漪，他笑道：“有人不害怕我。”

小醜魚一愣，孟雨微也被刺鲨陽光開朗的表情弄沉默了，她的大腦迅速根據關鍵詞調取出了和刺鲨夜談的記憶，刺鲨當時問她害不害怕，她上升高度，沒有直接回答。

刺鲨怎麼還美化答案了？

她内心複雜，面上不顯，依然拽得很有氣勢。小醜魚也終于意識到刺鲨的身邊還有她，臉色宛如吃了蒼蠅：“她不是垃圾星上那個嘴不幹淨的臭丫頭嗎？大名鼎鼎的刺鲨什麼時候當孩子王了？”

“你話真多。”孟雨微冷笑着給了他一耳光，“什麼時代了還玩挑撥離間這套！你算什麼東西，點評起我們來了？座頭鲸是你能喊的嗎？”

她在小醜魚眼中是沙鼠，在刺鲨眼中是座頭鲸女兒。身為大小姐，懲治對父親和首領不敬的小醜魚才符合人設。

孟雨微另一手松開刺鲨的手，說了沙鼠和大小姐都能說的台詞：“你想怎麼處置他？”

“我要讓他生不如死。”刺鲨獰笑着撸起袖子，他的眼眶有些泛紅。

孟雨微知道，他聽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