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雨微将目光投向小醜魚,小醜魚名義上是她的領導,他不說話,她就不會答。
她是老油條,不會犯越級彙報的低級錯誤。
小醜魚沒料到忽然有這麼一出,緊張道:“不可能!我讓那個女治療師給刺鲨處理傷口了,他們是一夥的。那女人怎麼會殺了他?刺鲨有那麼容易死嗎?”
視頻通話仍在閃爍,孟雨微一直覺得鈴聲是很有感染力的音樂,自帶不耐煩的味道。
小醜魚卻在催促般的系統鈴聲裡反應過來:“他應該不是來找刺鲨的,隻是例行的工作彙報。”
“這次怎麼催這麼急?他之前給我們派的什麼任務?”海葵僵硬地擡着手腕終端,像人形手機支架。
“收錢,還有接走杖斃。”小醜魚煩得不行,孟雨微現在灰頭土臉,臉上巴掌印,脖子掐痕,怎麼和座頭鲸解釋都像欲蓋彌彰。
從芯片炸彈的檔次來看,她對座頭鲸無疑是重要存在。
“讓我來彙報吧。”孟雨微看出了這兩人的為難,“這次是上交五十萬?”
小醜魚将信将疑地讓開位置:“你行嗎?”
“你猜我行不行。好好看着就是了。”孟雨微面上拽得二五八萬地開着玩笑,心裡已經慌死了。
她能活着站在這裡,以及刺鲨隻是被俘虜而不是被殺,全靠海葵小醜魚、刺鲨、座頭鲸這三波人沒對齊顆粒度。除了座頭鲸其他人都以為她是大小姐,海葵小醜魚不知道座頭鲸想殺刺鲨,也不知道她隻是個普通間諜。
但凡有兩組人坐下來對賬,就會發現她滿口謊話。
她得引導談話内容,杜絕一切威脅。
海葵向來自負,遠水救不了近火,他不怕孟雨微向座頭鲸告狀,除非她想當場暴斃。想明白這點,海葵示意她接通訊:“我和小醜魚會聽着,你最好别和座頭鲸傳遞什麼暗号。”
光幕投影到牆壁上,孟雨微再度見到了綠豆饅頭山。哪怕是和相處多年的手下通訊,他依然戴着全遮臉面具。
他面具下的眼睛快速地掃視過衆人,問:“為什麼不接通訊?你們……戰鬥過了?”
電流感十足,還是熟悉的變聲器。
“已經結束了。”孟雨微回複。多個問題,默認隻回答最後一個,這就是她的糊弄學秘訣。
座頭鲸有些訝異是她在回複,但還是做出耐心傾聽的領導模樣,孟雨微說:“這次XM68收了差不多五十萬,等戰後清掃工作結束,會發給您明細。”
“我其實不想讓你接觸這些事,你有更重要的任務,你明白嗎?”座頭鲸口吻不贊同。
刺鲨、帝國未來的皇帝鐘儀景,還有帝國現在的文教大臣,每一個都比XM68重要。
孟雨微沉默了一下:“抱歉。”
座頭鲸對她的态度不太滿意,他又說:“海葵,小醜魚。”
聲音陡然變得嚴厲。
“你們帶走了一艘護衛艦,還有一架中量級的B級機甲,為什麼會搞得如此狼狽,難道……”
“是因為刺鲨?”
身側的海葵和小醜魚都僵硬了,孟雨微聽見了他們牙關打顫的聲音。
“不全是刺鲨的問題。”孟雨微斟酌着說,“是一場誤會,誤會已經解除。刺鲨去休息了。”
“是嗎。”這是不信的意思,他面具下的眼珠一轉,“說起來,你的傷怎麼回事?”
座頭鲸比以往任何時刻都具有壓迫力,人在面對比自己龐大好幾倍的生物時,都難免自慚形穢。
孟雨微反複默念紙片人,緩解壓力:“打架打的,沒注意。”
“你們為什麼要自相殘殺?”座頭鲸打斷她,“是我的命令很難理解嗎?”
座頭鲸比她想得要敏銳許多,居然能看出他們尿不到一個壺裡。
海葵和小醜魚都在微不可察地發抖,緊張情緒傳到她這裡了,兩個沒用的東西,隻知道恃強淩弱。
座頭鲸的胸膛因憤怒而起伏,轟隆隆的,似有雷霆之怒要爆發,孟雨微連忙說:“是刺鲨!”
所有人都愣住了。
“是刺鲨,他和他們有仇。”孟雨微将鍋甩給唯一不在場的人,這也是她上班時不缺席每一場會議的原因,不在場的人總是會背負最多。
座頭鲸仍心有疑慮:“我讓刺鲨執行你的所有命令,你怎麼會阻止不了他?”
“他沖上去的速度太快了,來不及喊。”
“……”
真是個絕妙的理由,超A級的強攻單兵,還是滑不溜秋的大白鲨,誰遇見誰知道。
“或許你說的事情屬實,”座頭鲸信了三分,沒那麼咄咄逼人了,“但我聯系不到刺鲨。”
刺鲨的終端被海葵扯下來了,當然聯系不到。
“他的終端在戰鬥中壞了。如果您有需求的話,稍後我會讓他回撥通訊。”
在孟雨微說出回撥通訊時,小醜魚和海葵就警覺了起來,刺鲨要是找爸爸告狀,大家不就全完蛋了麼?
她也不想讓座頭鲸見到刺鲨,在聽小醜魚狂掀座頭鲸老底後,刺鲨是沒法以平常心态面對這位自己視作父親的救命恩人的,刺鲨是一個情緒寫在臉上的人。
座頭鲸忽然調整了一下坐姿,孟雨微察覺到他似乎有些不情願,就像小偷爸爸不想和自己的警察兒子打電話。有句網絡用語适用于現在,座頭鲸和刺鲨之間是君臣,是仇人,是朋友,也是父子,是她不想理解的暧昧與惡心。
孟雨微心念微動,難道……?
她試探着開口:“不過……”
“不過什麼?”
“他的精神體再次失控了,我不建議現在給他刺激。”
“這樣麼……我這邊能看到,刺鲨的狀态還不錯,他就交給你了。”座頭鲸意有所指,翻過了這一頁。
還是她熟悉的起承轉刺鲨的風格,座頭鲸真是不忘初心。
餘一居然能讓刺鲨的生命體征恢複到“還不錯”的程度,治療師恐怖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