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了。”
艙門閉合時,一個臉上縱橫疤迹的紅發女人出現在她面前。她的皮膚黝黑,那些疤痕不顯眼,更像埋伏在皮膚下的活蟲,細看令人汗毛聳立。
“隊長……”
羅莎蒙德開口便走音,以諾說帶回伊馮就讓她見到的人,果然出現在眼前。她又驚又喜:“我以為你們都已經,你還活着……秋莉、賽雅兒呢?她們也都活着嗎?”
紅發女人沉默地看着她,轉身往内部走去。
羅莎蒙德連忙追上。
羅莎蒙德被帶進了飛艇的操作間。操作台旁的牆邊豎着一台醫療艙,地面上規則地升起幾個坐台,一個銀發白裙的少年面向操作台,背對着她們坐着。
紅發女人走到那個少年身旁站着,沒有回應羅莎蒙德的目光。
灰發男人的投影出現在中央位置,指揮羅莎蒙德說:“把她放進醫療艙裡。”
羅莎蒙德不願在他面前表現出軟弱,立刻收了欲流未流的淚水;更不屑他表現出的關切,隻靠投影現身就想裝慈父?
她已經給伊馮打了解藥,不會有生命安全,不擔心自己一時半刻的耽擱會引來他的報複。羅莎蒙德兩手抱胸停在原地,冷嘲道:“你養孩子還真養出感情了?不想她死又何必送到我面前,你該不會妄想我能對她有什麼母愛吧?”
以諾終于舍了些視線給她,又扭頭看那個銀發少年。
“你們這些人呀,就是不會好好說話,拐來拐去隻顧着罵人了。”少年的話尾總要拐一個音,清嫩的音色故意帶着惡作劇般的小鈎子,伸着懶腰站起來,拍着裙褶轉向她們,帶動裙擺散開個華麗的圈。
少年的瞳仁竟是血紅的,唇瓣也紅得要滴血。皮膚白得與裙子界限難分,華麗蓬松的裙子有紅色緞帶點綴,腳上是雙俏麗的紅色綁帶皮鞋。整個人唯有紅白兩色。
羅莎蒙德失聲跌倒在地,再也無法隐藏恐懼。
她求救地看向紅發女人:“隊長……瓦刻黎,為什麼你會和這個怪物!……”
瓦刻黎背對着她舉起一個面具,面具純白無任何痕迹:“因為我也是,‘怪物’。”
“哎呀,你還記得我呢,真是榮幸。”少年露出甜美的笑,擡手梳理着自己垂在胸前的長發,羅莎蒙德在她的動作中忽然倒地不省人事。
瓦刻黎忍不住看過去。
“不忍心?也對,你們是一起出生入死過的好姐妹——放心放心,隻是讓她睡着而已。”少年腳步輕盈地繞過地上的人,走到還被反重力裝置托在半空的伊馮身前。
“這就是你們的女兒?”
少年伸手撥弄伊馮的頭發,以諾遙控着設備避開女孩的騷擾,将伊馮放入醫療艙。
“她知道她是交易的産物嗎?可能是知道了,才離家出走?”少年背手慢悠悠地走到操作台前,“作為你的女兒出生,和你這種人生活十幾年,真可憐。”
少年面前彈出一個浮窗。
“你要的東西。”
以諾沒理會她的話,把話題拉回這一次的交易:“七天後,‘塔’的系統會有一次自我護理停止服務時段;六個月後,‘塔’會有一場不公開招募考核,候選人以内推形式确定。”
少年問:“你有幾個内推名額?”
以諾說:“隻是讓你的手下露個臉而已,我給的情報已經比她的出場費昂貴得多。”
少年輕蔑地笑說:“也是,你很慷慨,誰不喜歡不議價的客戶呢。”
她擺手轉身,離開控制室:“期待我們的下一次合作。”
瓦刻黎抱起地上的羅莎蒙德跟上少年。
一架飛行器駛出阿吉斯的飛艇,拐彎飛進了港口角落的小型星際飛船内,連上飛船系統啟動飛船起航,離開布萊德星。
少年坐在副駕駛座,面無表情地看着儀表盤上變化的數值。
“小姐,”瓦刻黎叫了她一聲,“以諾知道我是‘怪物’,是因為那次洩漏的消息嗎?”
少年說:“不一定。‘塔’的情報網,再全面再無孔不入我都不奇怪。至于那個間諜,一個偶然混進分部,連入隊測試都無法通過的小蟲子而已,能帶走多少情報?這不是你要操心的事。”
瓦刻黎又問:“接下來,是繼續争取以諾手裡的内推名額,還是?……”
“不急,時間充裕。現在,我對他那個寶貝女兒更感興趣。就算他讓我用你的命來換這幾條‘塔’的機密情報,都不能說不是我們賺,可那個以諾隻用它來讓女兒回家。”
少年猩紅的舌頭潤濕了嘴唇,血紅的雙眼回望着阿吉斯飛艇的方向:“比起相信他是個重視女兒的好父親,我更相信是她有這樣的價值。她能做到什麼呢?讓以諾覺得比塔的研究成果更珍貴……”
瞥見躺在後排的羅莎蒙德,少年對瓦刻黎說:“如果她能合格,由你帶她。”
飛船的航行弧度多拐了十幾度,然後被回神的瓦刻黎調整回原來的航線。
少年奇怪地看着瓦刻黎:“你不希望她加入我們?”
瓦刻黎遲疑了一會兒,才回答說:“她已經過上了平靜的日子,沒必要舍棄這裡。”
“如果她已經獲得安甯,就不會随身帶着緻命的毒物。是你不想她加入,你覺得這太危險,你是為她好——但被留下的人隻會覺得被抛棄了。别替她做決定。”
少年打了個哈欠,換回漫不經心的表情:“也别搞得像我在強買強賣,不願意成為‘怪物’的人戴不上我的面具。”
瓦刻黎無話可說,閉嘴專心駕駛飛船。飛船翻轉,羅莎蒙徳從椅子上滾到座椅下。
少年撥開羅莎蒙徳搭到前排的手,突然動作一頓,抓住她的手嗅聞。
瓦刻黎餘光瞥見少年表情奇怪,擔心是故友出了什麼問題,忙問:“她沒事吧?”
“不是她。”少年摘下羅莎蒙徳的戒指,捏住上下兩端逆向旋轉,中間伸出一根細針。
針身上殘留血痕,少年從座椅下方的應急箱裡翻出一支真空針管,找到戒指内的存藥槽,抽出不到一毫升的血液。
瓦刻黎問:“這是……那孩子的血?”
“注入毒藥後回流的。”少年看着針管中的血液冷笑,“阿吉斯偷藏着不得了的東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