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叙剛要張口說謝謝,但突然意識到,好像哪裡不太對勁。
他微蹙起眉頭,“貝多芬?”
宋風眠點點頭,“我爺爺的意思是,音樂無國界,适當的聽聽貝多芬老人家的音樂,放松放松心情,有助于消炎。”
宋爺爺一臉茫然看着他倆叽叽咕咕。
宋爺爺瞪了眼宋風眠:“你們兩個,葫蘆裡賣什麼藥呢?”
宋風眠堅定搖頭,“沒事,我會督促他吃貝多芬的。”
夏叙實在好奇,“到底是什麼?”
宋風眠看他有點急,也不逗他了,從袋子裡掏出醫生開的布洛芬。
“呐!”宋風眠說:“貝多芬,記得按時吃。”
說完,宋風眠扭頭就往自己家走。
宋爺爺用拐杖攔住他的去處。
宋風眠無奈道:“爺爺,您怎麼也學會調皮了?”
爺爺哼了一聲,“去把小夏送回去,他腳不方便。”
夏叙連忙擺手說不用,“沒事爺爺,我自己能走。”
宋風眠兩手一攤,“他自己能走。”
爺爺抄起拐杖敲了敲宋風眠屁股,“廢什麼話,遠親不如近鄰,你們小年輕怎麼一點都不知道互相幫助?”
宋風眠乖乖走過去,奪走夏叙手上的袋子,扭頭跟老爺子吐槽,“這麼着遲早會把他慣壞。”
爺爺哈哈大笑,“拎個東西就能把人慣壞了?我看小夏才不是那種蹬鼻子上臉的人。”
“我也覺得小夏不是那種人。”夏叙看着宋風眠說。
宋風眠左看一眼爺爺,右看一眼夏叙。
“呵!”他笑,“你們兩個什麼時候統一戰線了?”
宋風眠把人送進門就出來了。
爺爺壓低聲音,叫宋風眠湊近點。
宋風眠“噗嗤”笑了一聲,“怎麼了?”
“小點聲!”宋爺爺往夏家門口看了眼,“小夏真是因為冰雹砸了糧食氣暈的?”
宋風眠睜大眼睛,“哪個王八蛋說的?”
反正不可能是程子遙說的,程子遙平常跟他說話都惜字如金,根本不會主動跟别人提及這事。
宋爺爺急得連忙拍他,示意他小點聲。
宋風眠氣得臉色發紅,“這些人一天天閑的沒事看,淨盯着别人家是吧?”
“跟你說了小點聲,你嚷嚷什麼呀?”
宋爺爺一把将人薅下來,讓宋風眠坐在自己邊上。
宋爺爺說:“是你錢叔回來的路上看見的。人家也是好心,過來問問情況。”
宋風眠氣得胸膛一陣起伏。
他深吸一口氣,想把那股邪火壓下去,“也就是說,現在村裡都在議論這事了?”
“也沒多少人議論。”宋爺爺弱弱地說:“也就村西胖嬸知道,村北你梅生大伯,還有咱們房東邊你巧玲姑這幾個人知道。”
宋風眠忽然就笑了。
胖嬸是十裡八鄉出了名的媒婆,宋梅生是留福村傳話一流的工匠,還有宋巧玲,家裡是制作手套的,村裡五十出頭沒有工作的婦女,都在她家掙個零花錢。
合着夏叙暈倒,這事還給村裡各大情|報站彙聚了一絲新鮮新聞。
宋風眠有些擔憂地望向夏家大門。
不知道那個城裡來的高材生,能不能扛得住即将到來的暴風雨。
宋風眠歎了口氣:“祝你好運吧。”
“不要這麼悲觀嘛。”宋爺爺說。
宋風眠朝隔壁揚揚下巴,“您去跟他說吧。”
夏叙把東西放在桌上,扶牆慢慢悠悠走到廚房,接水,煮粥。
水聲嘩嘩作響,他望着自水龍頭而下的水源流進鍋裡,積水平面蕩起層層波紋。
水波弧度看起來,有點像隔壁鄰居賤兮兮笑着的嘴唇弧度。
夏叙甩了甩頭,把鍋放在電磁爐上。
從小到大,他見過不少想要攀附而靠近的人,他們坦言跟自己興趣相投,可靠近時候的眼神裡,透着他們自己察覺不到的欲望。
宋風眠不是這樣的人。
他毒舌,說話不着邊際,故意挖苦人,在他那,好像不存在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能說,他想說什麼是他的自由,他從不顧及旁人的眼光。
他沒有攀附心理,卻比那些絞盡腦汁靠近自己的人多了他們沒有的真誠。
他莽莽撞撞,卻字句是真心。
這不止是難得,甚至讓他有點想要掠奪,占有。
夏叙捏了捏眉心,腦海中宋風眠的身影卻怎麼也揮之不去。
在醫院,他跑前忙後,纏着醫生一遍遍确認他的情況;因為他随口一句話,就能立馬作假跟公司請假;一天十八遍問他餓不餓,想吃什麼。
鍋裡的水開了。
夏叙把小米倒進鍋裡,鍋底中間如同一股自下湧上來的噴泉,席卷黃色米粒驟然在表層緩緩綻放。
熱氣騰在他的臉上,他感覺到了一絲燒灼的疼,便迅速把鍋蓋蓋上。
站在廚房門口,依稀能聽見隔壁院裡,宋家爺孫倆人的拌嘴聲。
夏叙喉結滾了下。
宋風眠,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