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禦風而行半日千裡,傍晚才抵達血霧海彼岸。岸口風浪勁大,海内星河點點紅光亮起,映在暗夜當中,煞是好看。
少頃,褚秋白忽地掐起法訣,輕一揮衣袖,三人便容貌驟變,在路淮玉茫然的目光中,他淡定解釋:“此行隐秘,在查清神弓去處前,暫且如此。”
“你是懷疑盜弓之人在琉璃宮中有内應?”穆浠望着他又歎道:“如若真是這樣,那可真是糟透了。”
路淮玉不明所以,問道:“為何這般說?”
穆浠回道:“世人皆知,血霧海琉璃宮最下方便是神墓祭壇,那祭壇中央連接上古魔域之地,封印着數不清的惡魂大妖大魔,以每代血霧海主不死堕仙遺身鎮壓,而遺身所出之血為堕仙靈血,可是——”
她猛地頓住,路淮玉急問道:“可是什麼?有何不對嗎?”
穆浠瞄了眼褚秋白,偷觑他的神情,見他仍舊不為所動才短緩一口氣,接着道:“世人不知的是,神墓之底還連接着神域山外山,而山外山中有着能飛升成神的天梯,天梯同祭壇上的碧冽神弓相連,能行天道鎮壓之力。”
“既是鎮壓,那所鎮的究竟是何物?”
“天道混沌。”穆浠平靜地望向血霧海遠處,語氣輕柔道:“自上古神域覆滅,天梯崩塌,八荒六合混沌之氣四散,神域隻剩四象神君留存世間,千年前四象神君鑄造五大神器,方才得以成功鎮壓混沌。”
“不錯,”褚秋白突然開口,神情淡然道:“碧冽乃是西白虎象的監兵神君所鑄,此行若不盡快奪回神弓,天道混沌必将臨世,繼而吞噬這世間的生靈萬物。”
穆浠微阖上眼,很快再睜開,柳眉微蹙着望向前方血霧海,卻見海岸口正漸漸被冽風劈開,自上而下露出玉石階梯,其間挂滿珊瑚珍珠,甚為亮堂——是血霧海琉璃宮的海底通道。
褚秋白輕輕拉起穆浠的手,眼眸流動星海,四目相對,她一怔神,隻聽眼前師兄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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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柱香後,三人行至血霧海底,萬裡豔紅結界隔絕海水。最先映入眼簾的便是街邊商販門店,跟陸地凡間一樣熱鬧,隻是多為海妖行賣。
“呦,您三位是從陸上來的吧!”一位貌美桃色尾鳍的鲛人少女攬住穆浠左臂膀,手拿一方絲帕搖來搖去,嫣嫣笑道:“都是個俊男靓女啊,若無駐足之處,不如來小店休憩。”
穆浠掙了掙少女的手,結果卻被她攬得更緊,頗為無奈地笑道:“這位妹妹,你弄疼我了,可以先松開手麼?”
少女瞪着穆浠,臉色一黑,轉而擡頭一瞥褚秋白,羞答答般迅速松開手,滑到褚秋白跟前,手中絲帕搖晃得更甚,抛了個媚眼,柔聲道:“公子,您要不要進來住一晚啊?”
路淮玉站在一旁猛地訝住,如同要死了似的沖少女擠眉弄眼,乞求她快快住嘴,可少女卻覺得自己有戲,向前又走進了兩步。
穆浠很是佩服少女的變臉速度,帶從中回過神來,便察覺到自己已被褚秋白攬在懷中,清冷的聲音極近地穿進耳中:“夫人,我隻聽你的意思。”
穆浠的表情瞬間像是遭了雷劈,擡頭直愣愣對上那一張冷峻面孔,半晌輕緩道:“......時間也不早了,要不便休憩一晚吧。”
褚秋白輕笑道:“好。”
言罷,夫妻二人便走進了前方旅店,路淮玉見狀緊跟着踏進去,隻留下愣在原地的羞惱少女。
路淮玉在樓下隔間點了些菜食,邊吃邊道:“褚宗主,您跟夫人的感情可真好,相比起我那愛吵鬧的爹娘,着實更讓人豔羨一些。”
褚秋白默然,可穆浠卻來了興趣:“琴聖在家是何種模樣,莫不是個妻管嚴吧?”
“啊哈哈......确是如此,我爹在外人面前一向冷傲儒雅,可一旦碰上我娘嘛,那便另當别論了,主要他吵不過我娘,當然也打不過她。”
穆浠道:“竟是如此!你爹這也太不容易了!”
她心中暗笑,琴聖路岚娶的那位道侶,乃是蓬萊劍閣的天才大師姐林夢,同時也是她的親表姐,其人眼裡容不得一滴沙子,很是強悍。
她又道:“我知你學劍,可不知你練的是哪方劍法?”
“劍法嘛......”路淮玉頓了頓,少頃激動道:“我學過的并不少,走的大多是極上殿穆家流派,其中最想練得便是八萬春!可惜的是,此劍法所記錄不全,唯二會用的便是十九年前救世亡故的瓊華尊者,跟——”
路淮玉沒再說下去,偷瞥一眼褚秋白,見他默聲飲茶未有不耐之後,方才試探開口:“......還有一位,便是咱們的褚宗主了。”
穆浠驚奇地望向身旁之人,她沒料到會是如此。早前八萬春剛成完整劍招時,因氣勢雄猛,再加之她用的是神劍,使用後極易遭受靈力透支,她面前的這位師兄曾嚴禁所有人使用此招——八萬春非靈力高強者不可用。
古往今來,也就隻有天生金瞳的穆浠能承受住此劍招的消耗,她生前也從未聽人說褚秋白練過。說起那個時候,她應是已同褚秋白關系決裂了吧。
“——什麼?!你說昨夜琉璃宮中又有人死了?”臨近隔間中一道粗犷壯漢聲喝道:“這還沒過三日的,便已經死了五個!明日神墓祭祀禮,這誰還敢進去?”
另一人回道:“即便是這樣,去的人也不會少!老兄你聽我一言,神墓二十年才一開,其中機緣無數,當日到場之人可觀堕仙靈血,傳言光是聞上那一滴靈血,修為便可增進些許啊!明日必有人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