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浠點了點頭,又聽落溱櫻極為不爽地罵道:“可惡!若不是祁淵小兒作祟,咱們怎會受傷?半神半魔的東西!果然沒安好心!真是氣煞我也!”
“......祁淵?”穆浠淡問。
“你竟不知?”
落溱櫻撇撇嘴,解釋道:“他乃天神的一半神魄所化,誤打誤撞降生成魔族王子。本是與我們同行,可他中途默不作聲地跑了,為了尋他......神君這才與那頭畜牲打鬥。”
監兵神君随之肅聲道:“阿櫻,注意言辭,它乃神獸白澤,怎能——”
落溱櫻心煩,打斷道:“知曉了知曉了!神君你每次都這樣老派!喂......小心腿傷——”
“不妨礙,”監兵神君擡手止住她扶過來的手,轉而望向穆浠,他道:“姑娘,離恨天危機四伏,不如你我結伴,尚有一線生機。”
“正有此意,”穆浠拱手,“那便勞煩前輩了。隻是不知,前輩口中名為‘祁淵’之人......仙魔勢不兩立,為何會同行?”
她本以為監兵神君會避而不談,不料結果卻正相反,隻見神君跟聖女遮純輕笑。
落溱櫻柔笑道:“無他,唯心判人”
“——仙分善惡,魔亦分善惡,是非曲直,隻能由自己觀之斷之。”
落溱櫻望着監兵神君,眼眸溢滿愛意:“這些都是他教給我的。我也是後來才漸漸明白,何以明正,何以辨邪。”
......何以明正?
......何以辨邪?
穆浠拜丘闵天為師的第一堂課,出的題便是這道。
起初,她被滅門仇恨蒙住雙眼,分外不解為何先教這些。道理遠遠拼不過武力,有這時間不如多學幾招劍法。
可丘闵天卻告訴她:“空有一番大道理,的确打不過比你修為強悍之人——但若一個人的心中沒有理,辨不了這世間是非,那同一頭隻知吃喝的牲畜,又有何差别?”
那時,穆浠很是心急,便想着答了這題便好。
她答道:“世間向來少數服從多數,即便那人是‘正’,若說他‘邪’的人,壓過說‘正’的,那他便是再不情願,也隻能為‘邪’!”
“是嗎?”
丘闵天降下來的眼神是平靜的,帶着一絲難以看透的神性,語氣輕淡道:“這是世人看法,那你的呢?”
“擁有一雙能看透萬象萬理的你,為何看不透自己的心?”
“——穆浠,渡人先渡己,永遠不要失了本心。”
本心......
——是非曲直,隻能由自己觀之斷之。
穆浠晃了晃神,意識從記憶中猛地抽離,指尖無意識掐進掌心。
砰铛一聲重音,寒洞自外面陡然塌陷,頭頂冰錐被震成碎塊,極重地砸下去。
三人身形敏捷,也才堪堪躲過。沒料想頂部突然落下一塊巨大冰石,眼見即将要砸到有傷在身的監兵神君身上。
更為不幸的是,監兵神君被碎冰堵住去路,飛身不得。落溱櫻眼瞳驟縮,她自顧不暇,已然來不及趕去救人。
“神君——!”
話音未落,一道赤紅劍光自下而上穿透巨冰,劍身轉瞬傾斜猛地橫斬,頓時化為滿天飛渣。
強橫的劍氣将半個冰洞整齊劈離,時間仿佛在此停下,少息,連帶着整座冰山被攔腰截斷,冰錐皆成碎渣消散。
穆浠手中握緊聽雪遲,站在寒空之中,忽一擡頭,向不遠方山頭看去,眼瞳一轉變金,極為不耐地凝視着那紫衣青年。
身後,落溱櫻小心扶着監兵神君,見到那名青年後,又驚又怒地道:“祁淵!你先前死哪去了?!區區一頭牲......白澤!便能把你吓得逃走——”
尚是年輕的祁淵哼喝一聲,冷笑道:“白癡。”
他跳下山頭,飛身來至穆浠身旁,像是發現了什麼新奇玩意,低聲笑了笑。
見穆浠更加不耐煩地視線瞥來,他越發大膽,打趣笑問道:“姑娘怎得這般眼熟,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這說不準還能同凡間話本所講,結成一段情緣呢,——等等!姑娘将劍架到我頸上,是害羞不成再加怒嗎?”
穆浠:“.........”有病。
落溱櫻:“.........”又犯病了。
監兵神君來到二人身邊,輕拍了下祁淵的臂膀,淡笑道:“你就是該打,讓你惹惱了人家姑娘。”
祁淵哀怨挪了挪聽雪遲的位置,“我錯了還不成嘛,話說能将劍收回了嗎?”
穆浠神情淡漠,此人未來可是魔神,不能輕看。
可在監兵神君含有不明笑意的眼神下,她又不得不收手......
聽雪遲重回劍鞘,她怒狠狠瞪着祁淵。
身旁監兵神君笑道:“這位是......對了姑娘,我們還不知你姓名。”
“——瓊華。”
穆浠将視線從未來大魔頭祁淵的身上離開,望向監兵神君,唇角微微彎起,“叫我瓊華便好。”
祁淵幽幽思忖:“是個好名字,瓊花美玉,璀璨明華。”
穆浠垂下眼。
“瓊華”一稱,本是她的小字,并無其它寓意,後來被冠以尊稱,說出口皆帶敬意,再無幼時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