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浠扶了扶腦袋,垂下眸子,淡聲問道:“現下是幾時?”
“寅時三刻。”
褚秋白見她神情不對,撐在桌上頓額的手被他收回,疑道:“是做惡夢了?”
穆浠沒有回話,眸若冰霜。
......看來,隻有她中了招。
是妙蘭施的法嗎?
幻境需要某種媒介才能成功施出。最起初,是那鲛人将一方帕子晃到她面前。
原本還以為隻是熏的香重了些,女孩子家家花些心思也是對的,卻不想最大的問題便是出在此。
良久,穆浠走下床榻,深深望着褚秋白,沉靜道:“有人在我夢中做了手腳,我入了一處幻境。”
聽罷,褚秋白的眉心擰緊了三分,問道:“疼嗎?”
“......什麼?”穆浠沒反應過來。
“是自刎出來的嗎,”褚秋白語氣微冷,說出的話卻似是肯定了一般,他又道:“我方才見你捂住了頸......”
穆浠明悟地“啊”了聲,嫣然一笑:“也就還好,不是什麼大事。”
卻見褚秋白眉心又皺緊了兩分,穆浠驚然,趕緊換了個話題。
她喃喃道:“我在幻境中堪堪過了一兩日,險些迷失。可見得施法者對此術甚是熟練,若非——”
在褚秋白難以察覺的愠怒目光下,她猝地頓住,沒再說下去。
若非幻境中“褚秋白”模仿不到位,她可能真的就深陷其中了。
她打着哈哈,旋即眸光一沉,“有些事我還要尋人一問,幻境裡牽扯到一些血霧海往事,應是真假參半。”
褚秋白心中了然,他耐心道:“我陪你。”
穆浠靜然望着他,許久“嗯”聲回他。
卻在這時,樓下突然傳來一陣重重雜亂聲,穆浠跟褚秋白相視一頓,轉瞬推門而出。
不遠處,路淮玉自房中着急忙慌沖出,見宗主跟夫人剛出來不久,急沖沖奔來。
路淮玉行過禮後,一氣怒喝:“這是家黑店!方才我在夢中——”
穆浠柳眉一蹙,打斷道:“你也進了幻境?”
“是的!”路淮玉怔愣半息,頓悟道:“那個幻境......莫非夫人您也進了?”
穆浠點點頭,“就是不知咱倆是否在同一處。”
樓下血霧海修士猛地踢門闖入,穆浠三人遙遙向下望去,領頭的那個正是四長老閻衛。
隻是不知,他是否為魏燕僞造的。
妙蘭三人怒恨恨瞪的閻衛,仿佛想要生吞活剝了他,猝然視線往上一瞥——
妙蘭驚乎地直直對上了穆浠的視線,但很快她又沉下了頭,裝作什麼都沒有看到過。
站在樓上的穆浠卻蓦然笑了笑,意味深長,暗含輕蔑。
閻衛同幻境中展現的一樣,皆掐着一把青玉扇,特意惡心人似的到處扇動。
一絲陰冷的笑意劃過他的臉,閻衛用玉扇遮起半張臉來,寒笑道:“海邱,拂曉,妙蘭......不,我該叫您‘聖女’的。”
穆浠站在樓上,神情猝震。
聖女......
是落溱櫻......還是在說妙蘭是新一任的“聖女”?
底下,拂曉跟海邱同樣滿目懼驚,仿若沒聽懂般茫然。
海邱诘問道:“你在說什麼?!這怎麼可能!聖女自古隻有一人,我族聖女......”他越說語氣就越動搖,“聖女死了千年有餘,是你在胡說——”
海邱又望向身旁少女:“妙蘭......”
妙蘭垂頭未語,半晌擡頭望了眼穆浠,目光平靜,閻衛也察覺到了這道視線,往上一觀。
“還有三隻小耗子在呢。”
褚秋白眼眸冷了下來,向前走了兩步,遮在穆浠身前,看死人一般向下投去目光。
閻衛被他盯得渾身發寒,瞥過頭移開視線,氣惱地望着妙蘭,如同已經撕破了嘴臉,露出真實的一面。
閻衛吩咐手下,将妙蘭三人用捆仙繩綁住,随即搖着青玉扇,緩緩走到妙蘭身前。
他将玉扇合上,扇尖抵住妙蘭地下巴,妙蘭厭惡地後仰,換來的卻是身後修飾的狠狠一推。
閻衛笑得甚是虛僞,用他二人才能聽到的聲音,惡寒道:“要怪就怪監兵吧,是他執念過深。你未死的那段記憶,多日前我便在祭壇卦門中所見,想不到啊神君也會堕落......”
妙蘭恨恨咬牙,活像是想要将他吞吃入腹的模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