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在查什麼?”穆浠突然問道。
“這......”北軒钰瞥了一眼褚秋白,不知該不該說。
褚秋白從容道:“魏黎鸢私下密謀之事。”
“密謀?!怎麼會......”
北軒钰見褚秋白沒阻止,便解釋道:“兩月前,有人找上仙盟,說是在血霧海地界遭高層監禁,其人利用天夢丹行不善之舉,又跟魔族有牽扯......”他忽地頓住。
穆浠聽此,也知他其中意思了。
北軒钰這是在變着相說,仙盟懷疑血霧海主知情不報,反而還在暗暗相助,這才緻使天夢丹出錯一案。
看來,褚秋白跟北軒钰,他倆亦是在借此機會,前來血霧海調查此事。
他們自是知曉魏黎鸢不是那種窮兇極惡之人,可證據擺在面前......縱使有何種苦衷,也必須以仙盟為先。
再加上現下之景,怕是免不了他人多疑。
“你們查到她密謀了何事?”穆浠鎮靜問道。
“十九年前,仙魔大戰四象封印陣,神器之力出錯一事。”褚秋白坦言。
仙盟竟然查到此了!
那魏黎鸢跟此事......
她隻聽褚秋白嚴聲道:“仙盟懷疑,當年瓊華尊者深夜奉命接取封印陣所需之物前,有弟子曾見過血霧海主獨自進入了盟主秘閣——”
“說簡單點,當夜可疑之人,屬她之最。前些年盟主也曾跟她故意提及過,可魏黎鸢卻一臉無所謂了的姿态,更是引人疑心。”
穆浠雙目震顫,她想起了十九年前的那個夜晚。
·
夜色渾紅,自天迹最邊緣處延伸成塊塊血雲,正如此刻各地仙魔戰場激烈打鬥,映照出猶如血鬼妖魔地域之景。
瓊華尊者剛從怨魔門戰場上回營,她尚還未卸下玄甲,便有一親信在幕外禀報:
“尊者!盟主方才傳此急信,還請您細細查看再做決定!”
穆浠略有不耐地垂下眸來,旋即重新調整好玄甲,平靜道:“先進來吧。”
“是!”
親信踏着玄甲鐵靴,步步震動,很快将靈符信交于穆浠。
穆浠擡手一揮,緊接着靈符信懸空展開,看完傳來的消息後,她一陣默然。
良久,親信聽尊者輕聲一笑,極淡的眼眸附上少許金光,額間赤紅劍印又暗了幾分。
“你去将駐守在怨魔門的全部将領叫來。若他們問起,不必多言,隻說,能決定此戰成敗的大事。”
親信喝聲應下。
不多時,穆浠帳中軍幕下,站滿了十多個人。
有将領渾身沾血,有将領缺胳膊單臂提刀......各個如同怒佛一樣,沾滿着血腥殺氣。
距離穆浠最近的那個将領,暗啞着聲音,臉上有着一道醒目未結痂的刀疤,他厲聲道:“尊者,這當真能結束這一切嗎?”
穆浠平靜地目光緩緩擡了上來,她道:“除此,還有何能對付祁淵的?”
她是這世間神族後裔僅剩之人,身體裡一半的血,流的是“神力”,四象封印陣所需之物太多,又必須由“神血”啟動。
将領啞色,“值得嗎?那樣的話尊者你便會——”
穆浠笑了笑,拍了兩下他的肩膀,随即望着一衆曾經拼死奮戰的兄弟們。
“此地往後交于你們來鎮守,切莫消弭失意!若是有旁人來尋我......罷了,戰事緊張,想來他也不會來了。”
穆浠在他們道不清的目光下,神情漸漸沉了下來,隻留下一句:
“等我。”
夜色越發紅豔,穆浠趁此急忙趕去仙盟。
盟主樣貌形似剛及冠不久的少年,他老成地站在大殿門口徘徊不停。
就在在見到瓊華尊者的那一刻,他瞬身拽起穆浠的雙手,忙道:“你可想好了!封印陣一經開啟,莫說是四象神君本人前來,就算是天神降臨,也撤不回來了!”
穆浠淡然扯出盟主的手,“你廢話可真多。”
盟主寒了寒眼眸,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極其冷色道:“瓊華,你先跟我來。”
穆浠見怪不怪,故意逗戲他,“黑主大人您夜安。”
盟主冷漠的視線在上下打量着她,“你把白主說哭,他現下不樂意見你。”
“是是。”穆浠敷衍道:“大人您還是走快些吧,施陣法需的時間可不少。”
“你——”
“莫要多說,我所做決定,無關他人。”
盟主轉身擡步,一路靜默,領着穆浠來到秘閣,将所需之物一一交給了穆浠。
穆浠将其納入靈戒内,向盟主欠下身行了此生最後一禮,緊接着背過身打算離開。
“瓊華,此生你可還有願未完成?”盟主望着眼前赤紅身影,突然問她。
穆浠頓住腳,良久,她歎笑一聲,“很多。多到就連我自己都不曾數清過。”
“你好怪哦,”身後盟主蓦地又轉了性格,戲谑笑起,“穆浠,我一直都看不透你,直至今日你将死,也不曾看不透。”
穆浠不知想到了什麼,輕聲笑哼了聲,沒去理他,擡腳便消失在了血夜之中。
待她徹底走遠後,盟主斜倚在金碧玉柱前,打了個重重的哈欠,悠然開口:
“聽到了?你師妹好決絕哦,甯願獨自赴死,也不願去尋你。做師兄的能做成這樣,你可真是失敗。”
褚秋白一襲黑行衣,緩緩從血夜走出,袍帽黑壓壓蓋住他的面孔,讓人猜不出他此刻是何種心情。
“某人會怎麼做呢,好難猜啊,”盟主笑嘻嘻的,在玄空中無聊地劃動手指,“她就要死——”
陡然,白金冰劍疾迅地架到了他的脖頸處。
盟主瞬時啞住,吓的猛地一縮,他擡頭愣怔地瞪着褚秋白。
對方卻冷道:“你想陪她去死?”
而這一幕,極不湊巧的被折返回來、正想确認封印陣施法一事的瓊華尊者,給悉數瞧見了。
——你想陪她去死......
穆浠當時就在想,原來,褚秋白竟然讨厭她至此。
——他是真的想要她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