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般若隻靜靜地望着他:“你的眼神已經出賣你了。”
武小魚眸光劇烈閃爍。
他見勢不妙,疾退幾步,手一揮,左右禁衛軍一擁而上,将他護在正中。
南戟河震怒:“豎子!”
“炎洲君!”武小魚揚聲叫道,“你披堅執銳,馬踏宮門,難不成是想造反嗎!”
他強作鎮定,反咬一口以掩飾心驚。
“來人,把他們帶進宮裡,聽候陛下發落!”
禁衛軍從他左右兩側湧出來,緩緩圍向這駕停在宮道間的戰車。
眼看事情已經敗露,武小魚幹脆硬來:“炎洲君,你若敢在宮門對我禁衛軍動手,那便當真是有不臣之心了!”
隻聞南戟河低低冷笑。
“侄兒。”這一聲侄兒叫得親切,卻叫人頭皮發冷,“本君也不甚清楚,在宮道上跑馬,都犯了哪些條律令。你據實上報便是,明日讓那些禮官來彈劾我。”
“籲~”
駕車的叔伯一扯缰繩,隻見八匹雪駒齊齊掉頭,鐵蹄按捺不住在青石磚上踢踏。
兩側禁衛軍已圍上前來,想要攔馬。
“夫君,消消氣,喝口茶。”天樞端着茶盞來到車轅,“小武大人是朝廷命官,即便無孝無義,也輪不到我們來處置,身為長輩,不過罵上一兩句罷了。”
她垂下手,握住南戟河攥緊的拳頭。
雖然他面上不顯,其實得知那位肝膽相交的至交竟遭小人暗害,早已驚痛交加,剖心摧肝。
南戟河緩緩颔首。
戰車轉頭,将被擋下的瞬間,他忽地氣沉丹田。
一雙溫暖帶繭的手及時捂住了南般若的耳朵。
“豎——子!!!”
下一瞬,一聲驚天咆哮直貫而出。
空氣裡震出層層氣浪,宮道兩側的宮牆嗡嗡搖晃。
圍到戰車前的禁衛軍被掀得人仰馬翻。
“轟——咚咚咚咚!”
沖擊聲浪轟過宮道,撞上玄門,兩扇巨門仿佛飓風中的破敗木闆,一下一下倒撞在後壁上。
“噗!”
武小魚掩住心口,噴出一口血。
“擋——擋下他們……”
聲音好像甕在了水中。
等到一衆禁衛軍晃晃悠悠爬起來,戰車早已駛出了老遠,隻吃到一嘴灰。
遙遙地,飄來天樞溫柔的嗓音:“這侄兒,罵他一句,怎麼還吐血了。該不至于連這點小事也要告狀吧?”
武小魚摸着甲胄上的絲絲凹陷,又噴了一口血。
周身幾處大穴,都挨了那茶中的毫針。
天樞,北鬥七星之首,主暗殺。
*
戰車駛出很遠,南般若仍然抱着天樞的手不放。
“阿母,”她傻乎乎地說,“你的手真軟,真暖和!”
懸了許久的心髒終于落到實處,她身上的力氣仿佛都被抽空,情緒輕飄飄地往上浮。
天樞反手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腦袋。
她虛着視線,望望一身茶香的母親,又望望正在低聲說話的父親和兄長。
這一刻竟是覺得死也無憾了。
“南般若。”南戟河忽然點名。
南般若吓了一跳。
連名帶姓,準沒好事。
果然,南戟河目光沉沉盯住她:“你兄長亦不知武老出了事,你又是如何得知?”
南般若:“……”
父親簡直就是眼觀四路耳聽八方,當時那樣的情形,他竟然能留意到南念一也在震驚。
天樞動手把閑雜人等轟下戰車。
南般若自知躲不過,低着頭,把自己重生的奇遇說了一遍。
“骨碌……骨碌……”
輪毂碾過一條條坊道。
她道:“武老的腦袋,就挂在阿父邊上。”
後來她還知道了一個真相——那天,蔺青陽是故意放任宣姮把她抓到鳳天鼓樓的。他煩了,懶得繼續哄騙她了。
倘若她不是一副呆呆的樣子,讓他重新有了幾分趣味;倘若她像他預期的一樣大哭大鬧、喊打喊殺,那一日就該是她的死期。
想起往事,她唇齒不自覺戰栗,聲音也散了。
見她這副模樣,南戟河三人心疼到不行。
“好了好了,都過去了。不論是預知噩夢還是再世重生,般若,你已經改變了天命。”天樞道,“天機洩露太多,恐怕于你不利。那些事,往後不提了。”
“嗯。”
“姓蔺的交給我們來對付。”
“嗯。”
“今晚阿母陪你睡?”
“要!”
*
回到府中,南戟河即刻下令調動營軍,以備不測。
“般若不用擔心,”南念一笑得冷清,“阿父既已知曉一切,絕無可能再遭暗算。”
南般若點頭,心下隐隐不安。
今夜蔺青陽殺了個空,也不知會作何反應。
正思忖間,忽然有人來報:“宮中來人宣旨!”
南戟河蹙眉。
護住妻小,疾步出府。
隻見一隊宮人浩浩蕩蕩而來,領頭的大太監滿面笑容,手中高舉明黃聖旨。
桃花市上的百姓也湊過來看熱鬧。
隻聽那太監吊着嗓子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诏曰:茲有炎洲南氏女般若,蕙質蘭心,賢良淑德。東君蔺青陽,柱石之士,股肱之臣。此二人天作之合,特賜婚配,永結同好。着禮部擇吉日完婚,欽此!”
南般若眸光微震。
“……他也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