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終于輕笑一聲,擁她入懷。
冷冰冰的濕衣沉重覆過來,箍住南般若,令她微感窒息。
“再會。”
蔺青陽長身倒掠,一晃消失在雨幕中,隻在原地留下一大片刺眼的水漬。
“轟隆隆!”
“嘩啦啦啦——”
南般若沒有淋到雨。
遁入雨幕,蔺青陽單手掙開了一把傘。
他漫步雨中,每一次閃電照亮街道,身影已到了數十丈開外。
暴雨被擋在傘外,南般若感受到的所有濕意和寒意,盡數來自蔺青陽。
她的臉頰被迫貼着他被雨水浸透的衣襟,過度潮濕的空氣令她呼吸不暢,她用力蹭了蹭,将他交疊的衣領蹭開些許。
忽地,眸光凝固,心跳停滞。
她看見,他的濕衣之下,竟是護體神器東皇法衣。
他……
他帶着一身濕淋淋的雨水,鬼魅般現身,畫面陰森詭異,讓人下意識覺得他身上并無防禦。
原來他竟穿着東皇法衣。
真真假假,虛虛實實,諱莫如深。
南般若心中一跳。
他也許根本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麼強,所以先是用傀儡消耗了南府實力,然後故弄玄虛,兵不血刃達到目的。
他是個陰險狠絕的人,若是可以輕松除掉敵手,怎麼可能這樣好心放過?
他極其謹慎,極其惜命。
想來……今夜若是當真魚死網破,恐怕他也得付出沉重的代價。
念頭至此,南般若心跳加速。
她按捺住呼吸,不讓自己表現出異常。
她的身軀更加柔軟乖順,依偎進他冰冷堅硬的懷抱,仿佛溺水者抓住了最後的浮木。
“你什麼時候,給我解藥?”
暴雨敲擊着傘面,她微弱的聲音模糊不清。
蔺青陽停下腳步,垂眸看她。
“般若膽子有這麼小?”他似笑非笑打量她。
他了解她。
她不怕死,她的軟肋隻有家人。
南般若艱難擡起視線:“我若變成傀儡,豈不是,和這世的你,成了一對?”
蔺青陽啞然失笑。
圈住她的手臂繞到她身前,握住她下颌,迫她擡頭。
帶着薄繭的瘦硬手指壓住她柔嫩的下唇,不容抗拒抵進她的口中,指腹擦過她牙關,帶起冰涼的戰栗。
他輕易尋到她僵木的舌。
惡劣地、肆意地戲弄。
南般若幾乎軟倒,下颌卻被他桎梏,隻能無力仰起頭,眸中顫動着可憐的波光。
他終于垂下頭來。
偏過臉,吻上她的唇。
冷冰冰,濕漉漉,他的薄唇仿佛也被雨水浸透,悶、潮,她感受不到他的呼吸,也聞不到他的氣味,仿佛在被死人親吻。
蔺青陽很會接吻。
但此刻他顯然沒有那樣的心思。
他隻漫不經心用舌尖一下一下敲她,示意她吞咽。
是在喂她吃解藥嗎?
南般若感官麻痹得厲害,不知道口中究竟有無藥丸,隻能聽命于他,老老實實用力往下吞。
因為唇舌被他封住,她吞咽得十分艱難。
許久。
他戲谑退開,低低地笑,“吃我幹什麼,我也不是你的藥。”
*
南般若被帶到了東君府。
府邸剛修過,漆很新,連她都能隐約聞見。
府内一片寂靜。
穿過一重重雕梁畫棟,蔺青陽把她抱進一間點滿燈燭的暖室。
正處擺放一張八角紅木桌,桌上擺滿菜肴。
琳琅滿目,都是藕。
她被他按坐在桌前,他雙手扶着她的肩,覆在她身後。
濕沉的身軀和影子連成一片。
他笑笑地說:“說好的,有藕吃,你就會回來。”
“看我給你做了那麼多。”
“吃啊。”
“怎麼不動?”
“要我喂你?”
他果真挽袖持筷,挾起藕來喂她吃。
南般若唇舌更加僵木,菜肴入口,分不清是藕還是蠟。
他勾下頭來看她。
見她不動,他擡起手,捏住她臉頰與下颌,手動幫她咀嚼。
“咔、咔、咔。”
滿室溫暖的燭光将兩個人交疊的影子映上窗紙。
從外面遙望,隻見新郎官溫柔體貼,一口一口,在喂新娘子吃菜。
小夫妻纏綿悱恻,望之令人眼熱。
飯畢,他俯身将她扶起。
透過滿室融融微光,他的語聲無限溫存。
“該就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