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擊不成,江采薇騰身而起,闊劍高舉過頭,劍光于半空中仿佛攜裹着風雷萬鈞之勢,一擊狠狠劈下,好似能将天上的太陽都斬落劍下。
——白虹貫日,這是華陽門聞名江湖的絕技。
林維清不閃不避,甚至連目光都未轉上騰空的身影,隻在劍光即将擊上天靈之時,擡手橫劍一擋。
锵——
金石相擊之聲洪貫全場,甚至五座副台都因這次交鋒而震顫了幾番,餘波數息未平。
煙塵散去,隻見台上的林維清又退了半步,整個人已在蓮台邊緣,足下下裂紋加深,絲絲道道如蛛網般向四周綿延開來。
可他手中的挽雪劍仍舊銀光閃爍,劍鞘上的霜雪镂紋精緻異常,不見絲毫磨損。這是以渾天訣的氣勁護住劍身,硬接了這毀天滅地的一招,八重中期境的渾天訣,何等可怖!
“林師弟好強!”
江采薇笑誇了一句,嗓音嬌憨,竟似同門練功時的調笑誇贊一般。誰知話音未落,便見她橫劍往身前一揮,渾厚磅礴的劍勢瞬間迫來,仿佛一道滄海巨浪,摧枯拉朽,無人可當。
——虹斷長川,白虹劍法十九式第三招,一劍辟易千軍。
林維清輕身而起,足尖似是點在那洶湧的劍勢之上,借力淩空騰轉,竟是化守為攻,一劍直刺江采薇。
那速度快得人眼幾乎捕捉不到,就在衆人以為江采薇必定輸在此招之下時,她卻轉足擰腰,手中的笨重闊劍以常人難以想象的靈巧角度回身一格,招架下仍未出鞘的挽雪劍。
江采薇發出一聲愉悅的笑,興高采烈地問道:“果然是我變強了嗎?當年林師弟可是站着讓我當木樁一般砍了三十多招才還手呢!”
林維清眸中波瀾微動,淡聲解釋道:“少時輕狂,如有冒犯之處,還請江師姐見諒。”
江采薇擡手又是一招虹影藏海,劍影夾着紛飛劍氣如巨大的龍卷旋渦般,四面八方向林維清絞去。
她手上每式皆是不留情面的殺招,表情卻似沉浸在什麼美夢中,一派天真爛漫地回憶道:“我還記得那時正在下雪,你在台上一邊接招,一邊卻還自顧自地練劍。挽雪的劍鋒挑住了每粒天降的雪籽,絲毫不落。半日比試下來,别的演武台上皆結了薄冰,濕滑不堪。唯有你足下的比武台分毫不染,還将挑落的雪堆在身後,幾劍塑成了隻玲珑可愛的雪兔。”
挽雪劍身輕轉,林維清破開劍影,低身向側後疾退抽身。
江采薇這副模樣,顯然是當年八嶺山一役魔教蠱毒引起的離魂症發作不輕,他知多說無益,隻擡劍迎上下一式,與她對起招來。
兩人過了數招,江采薇顯然不願放過這個叙舊的機會,手上急攻不斷,整個人卻似遇見了久别重逢的老友般,口中念念叨叨,絮絮不止:“你雖然赢了我,卻也承認女子身在華陽修行不易,還将那雪兔送了我賠禮。你可那時我有多開心!我自幼長在南方,還從未見過雪堆的小兔子呢!沒想到林師弟看上去冷冰冰的,實際上心底那樣溫柔。”
林維清随手擋下一招天外飛虹,許是當衆被提幼年舊事多少有些尴尬,收勢時左後側竟露出了半分空隙。
這空隙十分幽微,轉瞬即逝,若非武藝精熟之人,怕是都無法辨出。
按理說,曰歸劍大巧不工,無論如何都無法趕上這道間隙,可眼前驟然一道銀光流瀉,令人目眩神迷……
間不容發之際,林維清側腰疾轉,挽雪劍終于出鞘,清光一閃,韌軟的劍身纏上了來者的攻擊。
砰——
兩柄劍在空中交錯相擊,發出清脆的嗡鳴。
衆人定睛一看,這才發現江采薇手中原本厚重笨拙的曰歸,不知何時竟分成了兩柄輕靈柔韌的長劍,此時一柄纏上挽雪,另一柄則毫不猶豫地繼續向林維清刺去。
出了鞘的挽雪如靈蛇般抽身,橫身在前,擋下了第二次劍擊。後退兩步,林維清持劍一振袖,終于開始認真起來。
持雙劍的江采薇簡直像是變了個人般,一改之前的古樸渾厚,大開大阖的劍風,身如遊龍驚鴻,劍若迅電流星,不過刹那便與林維清過了十數招。
四下死一般的寂靜,唯餘刀刀劍氣破空的清嘯聲。大會上所有的視線都聚焦在這場百年難遇的神仙打架上,無暇他顧。
江采薇使得已然不是白虹劍法,而是一種衆人從未見過的玄妙劍招。
她得意極了,語氣嬌憨地炫耀道:“你看我這劍可算有儀态了?它叫碎星,是我自創的招式。白虹劍法雖好,使其來卻總是不太淑女。你上次還嫌我舉止粗疏,不如那些世家女子一樣優雅。”
林維清轉手格下三劍,眉頭微蹙,忍不住道:“在下何曾……”
江采薇疾攻不止,便出劍邊理直氣壯道:“你送我雪兔之時,還讓我用帕子包裹,防止凍傷。我隻不過說了句我從不随身攜帶手帕,你便皺了皺眉,不就是嫌我不如别的女孩子一樣淑女嗎?”
林維清深吸一口氣,提劍迎上,徹底放棄與她溝通的念頭。
雲山宗以氣禦兵刃,并不攻外家招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