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要掩蓋。”

女人的音色冷淡，飽含不易察覺的壓抑，晶藍色的雙眸難得流露出幾分溫柔，她伸手摸了摸女兒的頭，與丈夫對視一眼，後者臉上是不忍的神色，在她眼神的示意下收了起來。

父親隻是更溫柔的抱住她，柔軟的指腹刮蹭她眼角的淚水，沙啞的嗓音說道：“小玉，不可以讓任何人知道你擁有兩個精神體，所以我們要把精神體關在你的意識深處，制作出思維牢籠鎖住它們。”

“如果我把它們關起來，就可以出門了嗎？”

覺醒精神體後，她稱病在家半個月，見不到朋友，父母也不聽她講話。

“當然可以。”女人故作輕松，仿佛又變回過那個态度輕挑性格随意的母親。

但是思維牢籠遠遠沒有那麼好學，擁有完整精神識海的成年人都不一定能學會的精細操作，對于精神識海搭建不完全的小孩來說強度太高。

宿聞玉記憶最深刻的是在學習思維牢籠前日複一日吞噬下不同的晶核，有些顔色暗淡，有些顔色鮮豔，入口即化，磅礴的力量迅速搭建起她的精神識海。

可以說，宿聞玉擁有超乎尋常的精神識海，完完全全是由一顆又一顆晶核打好強大的基礎。

吃多了，宿聞玉也會産生疑惑，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父親從不解釋，隻是安慰到很快就可以結束了。而母親則帶回源源不斷的晶核，臉色一日比一日疲憊。

小時候的宿聞玉不知道，現在的宿聞玉卻對晶核是什麼了解的透徹。

晶核是一種随機出現在蟲獸腦袋裡的能量石，三級往上的蟲獸才有幾率出現，小小一枚晶核價值百萬，顔色越鮮豔越值錢，是提升精神力的好東西。

在還不知道價值的時候，宿聞玉吞噬成千上百的晶核下肚。

直到學會思維牢籠前，宿聞玉足有一年沒踏出家門，她似乎天生就比其他孩子遲鈍，又或許是重複性的行為剝奪了情感，她沒有哭鬧，兩眼一睜便是操縱精神力。

一向對她有求必應的父母看見她如此刻苦，沒有憐惜也沒有溫柔，隻有晶核從來沒有短缺過。

學會思維牢籠的那天，父母露出了無比燦爛的笑容，可是随着精神體被關起來，宿聞玉的情緒漸弱，缺乏對外界事物的關心和注意。

她的思維緩慢，注意力集中在腦海深處的玻璃箱，狹小的玻璃箱關住兩個成人大小的精神體，它們擠在透明的空間，相互依靠，艱難喘息，與自己如出一轍的臉龐充斥痛苦。

宿聞玉想，她們是一體的，痛苦也好、開心也好，精神體使用了情緒，她就失去了展現情緒的能力。

事實正是這樣，父母的死沒能讓她流下一滴眼淚，密集的痛苦湧入精神識海深處，蕩然無存。

哪怕聽到有人苛責她是個冷漠的孩子，宿聞玉掀不起半分波瀾，她的感情被一同封閉在狹小的玻璃箱裡，成為精神體喘息的空氣。

.…

“宿同學。”

有人叫她。

宿聞玉回過神來，循着聲音的方向看去，屬于妻尤體溫的紅色光源映入眼前，沒想到過了這麼久，對方還沒睡着。

她問：“怎麼了？”

妻尤躊躇幾秒，似是不知如何開口，他問：“是有什麼不開心的嗎？”

宿聞玉語氣摻上幾分疑惑，“我嗎？我沒有不開心，為什麼會這麼覺得？”

妻尤翻了個身正對她，眼前一片黑暗，通過淺淺的呼吸判斷出宿聞玉的注意力在自己身上。

他說：“我的精神體是業火鳳凰，對負面情緒有極高的感知力，它告訴我你不開心。”

“原來如此。”宿聞玉笑了笑，她垂下眼睫，長長的睫毛輕顫，“你是第一個能覺察到我情緒的人，我對精神力的掌控極高，隻要我想，任何生物都不會察覺我的氣息，卻瞞不過你。”

“很厲害的精神體，是天生的向導料子。”

妻尤沉默半晌，“你這麼認為嗎？我是天生的向導。”

宿聞玉的嗓音沒有情感的波動，帶着一些平時的呆闆，卻顯得回答無比認真：“精神力是情緒的表現之一，向導需要對情緒的感知力才能夠完成高階程度的撫//慰，你的精神體擁有如此厲害的天賦，是天生的向導。”

通過精神體，妻尤能感覺到宿聞玉的話是發自内心的贊同，沒有一絲惡意的流露。

他不知該如何回答，這是成為向導以來，首次的真誠贊美，不是安慰性的“成為向導也很好”，而是“擁有如此厲害的天賦”。

帶着悲傷情緒的精神力彌散，宿聞玉愣了一瞬，她沒有聲張，靜靜注視隻有她能看見色彩的溫熱的液體落下。

細密的，潮濕的精神力夾雜不易察覺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