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後的秋日,陸沉站在考古系教室的落地窗前,指尖無意識摩挲着手機邊緣。屏幕亮起時,相冊裡整齊排列着數百張合影 —— 他與林深在敦煌石窟前的側影、共飲啤酒時碰杯的殘影、甚至某次任務間隙捕捉到的林深仰頭大笑的瞬間。可每當他試圖點開照片,屏幕就會跳出冰冷的提示:“查無此人”。陽光斜斜照進教室,在他胸前的校徽上折射出細碎光斑,卻照不進他眼底經年不散的陰霾。
下課鈴響起,學生們的讨論聲漸漸遠去。陸沉收拾教案時,夾在《青銅器銘文考》裡的羅盤殘片複制品滑落。這是他根據記憶仿制的,青銅表面的紋路與真品分毫不差,隻是不會再發燙,也不會投射出神秘星圖。他彎腰拾起時,後頸的銀色紋路突然微微發燙,仿佛在呼應某種遙遠的召喚。
傍晚,陸沉驅車前往尚峰大廈鑒定文物。電梯攀升至 23 樓時,金屬纜繩發出詭異的嗡鳴。推開虛掩的房門,腐朽的木料氣息撲面而來,承重柱上密密麻麻刻滿正字,每個 “正” 字都深淺不一,像是用尖銳器物反複鑿刻而成。最下方的刻痕還泛着新鮮的木屑,旁邊隐約可見 “第 1825 次” 的字樣,數字周圍沾着暗紅痕迹,不知是顔料還是幹涸的血迹。
“陸教授?” 助手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驚得他險些碰倒牆角的陶罐。他強作鎮定地開始測量,餘光卻始終盯着那些刻痕。當指針掃過承重柱中部時,金屬探測儀突然發出刺耳警報,屏幕上跳動的數字顯示,牆體内部埋着某種不屬于這個時代的金屬物質,那頻率與當年羅盤感應到妖物時的波動如出一轍。
次日清晨,陸沉公寓門口照例擺着一份外賣。透明餐盒裡整齊碼着蝦餃,塑料杯中的冰豆漿還結着霜花,外賣單上的備注欄寫着 “多加醋,去香菜”—— 這是林深生前最愛的搭配。自從混沌之卵事件後,這樣的匿名外賣風雨無阻地出現,可無論他如何調取監控,送餐員的身影總會在電梯間消失,仿佛從未存在過。
握着還帶着涼意的餐盒,陸沉走向車庫。他的黑色 SUV 副駕駛位永遠空着,座椅保持着林深生前調整的角度,頭枕上甚至還留着一個淺淺的凹陷。車載導航系統不知何時被篡改,每當駛入妖氣曾經肆虐過的區域,屏幕就會自動規劃新的路線,電子女聲機械地重複:“前方道路危險,請掉頭。”
暴雨傾盆的夜晚,陸沉被困在便利店門口。雨水順着屋檐織成銀簾,沖刷着玻璃櫥窗上 “關東煮” 的霓虹招牌。店内傳來熟悉的銅鈴輕響,穿粉色圍裙的店員擡起頭,清秀的面容與五年前犧牲的便利店少女别無二緻。“要關東煮嗎?和以前一樣?” 她的聲音帶着與生俱來的親切感,仿佛他們早已相識多年。
陸沉的手指死死攥住傘柄,骨節泛白。少女歪着頭打量他:“總覺得在哪裡見過您,教授?” 她圍裙口袋裡露出半截銀色鍊子,墜着的青銅鈴铛與當年黑袍女子手中的器物如出一轍。陸沉正要開口詢問,手機突然震動,博物館發來緊急通知:館藏的青銅羅盤殘片在深夜自行重組,警報系統顯示有未知能量波動。
當陸沉驅車趕到博物館時,警戒線已經拉起。透過防彈玻璃,他看到展櫃中的羅盤碎片正在詭異地懸浮,巫文在虛空中重新排列組合,拼湊出一個巨大的 “歸” 字。安保人員心有餘悸地描述:“碎片就像被無形的手操控,拼成圖案後還發出嬰兒啼哭般的聲響。”
陸沉戴上手套靠近展櫃,羅盤表面突然亮起幽藍光芒,将他的影子投射在牆上。陰影中,他的輪廓與上古雙生巫祝的虛影重疊,脖頸後的銀色紋路劇烈發燙。光芒中浮現出破碎的畫面:黑袍女子站在古老神殿中央,青銅鈴铛串聯成巨大的鎖鍊,鎖鍊盡頭連接着被黑霧籠罩的混沌之卵殘片;而林深的身影在記憶深處若隐若現,手腕的縫合線滲出金色血液,正在繪制新的封印陣法。
“教授,這是在展櫃暗格裡發現的。” 保安遞來一個牛皮紙袋,裡面裝着半張泛黃的照片。照片上,年輕的林深穿着白大褂,背景是谛聽局實驗室的門牌,他懷裡抱着的嬰兒與陸沉幼時的模樣一模一樣。照片背面用朱砂寫着一行小字:“第十三号實驗體,雙生錨點的關鍵”。
窗外的暴雨愈發猛烈,閃電照亮博物館穹頂的瞬間,陸沉聽到身後傳來熟悉的輕笑。他猛地轉身,隻看到一道轉瞬即逝的幽影,空氣中殘留着若有若無的硝煙味 —— 那是林深使用羅盤時特有的氣息。展櫃中的羅盤突然炸裂,碎片化作數據流沒入他的掌心,與此同時,手機相冊裡所有 “查無此人” 的照片竟開始自動播放,畫面中的林深對着他眨了眨眼,唇角勾起熟悉的弧度。
便利店少女的轉世站在博物館門口,青銅鈴铛發出清越的聲響。她望着陸沉掌心浮現的神秘紋路,眼神清澈而堅定:“該去完成未竟的使命了,雙生錨點。” 遠處,尚峰大廈 23 樓的燈光突然全部熄滅,承重柱上的刻痕開始滲出黑色液體,在空中凝結成指向北方的箭頭。陸沉深吸一口氣,将照片小心收好,轉身走向暴雨中的夜色。這一次,他不再是孤獨的守望者,那些被時光掩埋的秘密,終将在命運的指引下,迎來破曉的時刻。
暴雨沖刷着城市的街道,陸沉握着方向盤,車載導航自動規劃出通往北方的路線。他的目光不時掃過掌心的羅盤數據流,那些銀色紋路在皮膚下蜿蜒,仿佛有生命般跳動。後視鏡裡,一輛黑色轎車若隐若現,車牌被泥漿遮擋,卻始終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
當車輛駛入城郊的盤山公路,導航突然發出刺耳的警報。前方山體滑坡,碎石堵住了道路。陸沉下車查看,卻發現這些石頭表面布滿奇異的符文,與尚峰大廈承重柱上的刻痕如出一轍。就在他蹲下身子仔細觀察時,身後傳來腳步聲。
“陸教授對這些東西很感興趣?” 清冷的女聲響起。陸沉猛地轉身,隻見黑袍女子站在雨幕中,青銅鈴铛在她指尖輕輕搖晃。她的面容在雨簾後若隐若現,眼神中帶着審視與玩味。“你究竟是誰?” 陸沉握緊拳頭,龍吟劍的斷刃在腰間微微發燙。
女子輕笑一聲,手中鈴铛發出詭異的聲響。周圍的碎石開始懸浮,在空中拼湊出一幅星圖。“我是守秘人,也是來給你送個消息 —— 你的老朋友,還活着。” 她的話語如同一記重錘,砸在陸沉心頭。不等他追問,女子已消失在雨霧中,隻留下一串漸漸遠去的鈴铛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