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龍族，對于此事，你不是該比我明白嗎？”哪吒空洞的眼神有光，清晰地映照敖丙。

“原來大家都是揣着糊塗裝明白。”敖丙一怔，旋即笑了。

他轉身想問土地，卻沒見到他的身影。

“敖丙，你随我在人間走走吧。”哪吒忽然開口。

“我如今已無力做你的踏腳石。”敖丙臉上寫滿抗拒。

哪吒直接忽略，目光落在遠處，言語刻薄又陰冷：“那白蛇跟你龍族有關，所以她以身入局時，你龍族早已深陷泥沼。”

敖丙冷笑：“一縷龍息化的神獸也能成為局中人，現在的神是越來越不挑了呀。”

“她确實比不上你。”哪吒深以為然。

敖丙被這話一堵，甩袖離去，哪吒默默跟上。

明明渾身戾氣，令人懼畏，可陪在敖丙的身邊，哪吒眼中的光越來越多，像是空蕩的胸口處有什麼東西正在蓬勃生長，讓他不再像之前那樣心直口快，毒舌刻薄。

敖丙若有所覺，卻什麼都沒說，默默看遍新天條出世後衆生的百态。

仙女下凡用法術為人改命，仙男下凡糟蹋萬靈，妖怪紛紛投入情愛，與人相戀，生下半妖。

地府判官打賭為凡人換心，黑白無常勾錯魂後強行掠奪狐妖金丹助鬼魂成鬼仙。

鬼仙貪戀人間，暗中提點家人和好友，助他們死後成土地鬼神。

佛家轉世用凡人當情劫，肆意更改凡人因果，造就更大的慘劇。

當生靈的劣根性沒有任何抑制時，仙神鬼佛妖皆被背景強大的二代三代壟斷占據。

為此，稍微有些背景的生靈，他們靠着成了鬼神的長輩，以情愛為誘餌蠱惑潛心修煉的妖仙人仙，讓她/他們的氣運滋補自己的家族。

沒有背景的生靈活得愚昧又渾噩，更甚者連死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這一層又一層地往下剝削、算計，不僅譜寫一出出荒誕的聊齋志異，也讓新誕生的小世界孕育而出的神陷入七情六欲中。

你為天下人殺她，我就要殺天下人陪葬？

為蒼生，她沒了，我就要滅蒼生，重塑三界？

她不在了，蒼生沒資格活着，該為她殉葬？

孩子死了，你有錯蒼生有錯，我沒錯，我要掠奪天地的資源複活孩子，活不了，我就要殺上天複仇？

孩子是孽障，不能存活，我要仗着自己的能力穿梭小世界盜取本源，複活孩子，為孩子能有坦蕩的未來，我更要設計一場災難，讓孩子救世獲得功德成仙？

仙神的孩子生來就是仙神，普通的生靈隻能充當被圈養的牲畜，若膽敢往上爬，就是以下犯上，該被處以極刑？

這一出出為情愛爆發的大戰，衍生而出就是以嫡庶、血脈高低貴賤劃分地位身份的戲碼。

它們演繹的戲劇就像是衆神最後的狂歡，殘忍又扭曲。

“哪吒，這些事情就是楊戬兄妹想要看到的嗎？”

敖丙走過一個個小世界，心中有了明悟，有些許瑕疵的心境也開始圓滿。

他在這一刻用從未有過的認真眼神看着哪吒，古井無波地輕歎。

“被生靈捧得高高在上的神佛，在此刻就像凡人一樣争權奪利，委實是六根不淨，七情六欲俱全的根源。”

“楊戬那麼努力地改天條，真的是為蒼生，而不是為自己的一己私欲嘛。”

哪吒沉默許久，方道：“神佛的表面上再怎麼光風霁月，出塵脫俗，也改變不了他們的本質就是生靈。”

“二哥的初心是好的，可惜沒有束縛的神仙釋放了自己的七情六欲，就讓實力比他們弱的生靈承受了苦果。”

敖丙溫和一笑：“明明是神仙造就的劫數，承受苦果的為何成了弱小的生靈，就因為他們實力弱嗎？”

哪吒突然問：“你想做什麼？”

敖丙沒有回答，隻說：“實力不如人，胳膊扭不過大腿，所以被仙神挂在口中的蒼生就成了他們彰顯實力的一環。”

“而我們龍族就成了這一環中的醜角，不是卑微如泥，苟延殘喘，就是成了他們要斬殺的惡龍，為他們的名聲添磚加瓦，可神不應該講究因果，以渡化為主嗎？什麼時候要仗着自己的實力以殺止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