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朝盈怔住,眉眼間閃過一絲笑意——
葉嘉沅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熱心腸了?
她記憶中的葉嘉沅,永遠是一副清冷自持的模樣,仿佛世間萬事都無法撼動她分毫。
沈觀南注意到傅朝盈微妙的反應,眸中閃過兩分笑意,又清咳一聲:“葉嘉沅這個人不錯,而且跟你媽媽、姥姥關系這麼好,你怎麼不找她幫你?”
傅朝盈輕抿一口酒,眸光微黯。
她當然知道葉嘉沅在圈子裡的口碑有多好——能力出衆,為人正直。
葉以安又最聽這個姐姐的話,隻要葉嘉沅幫她說話,什麼條件都好談。
可是……
“觀南姐。”傅朝盈忽然問道,聲音輕得幾乎要消散在清吧的背景歌聲裡,“你對我好,是因為我媽媽嗎?”
這個問題看起來無厘頭,卻又有迹可循。
沈觀南瞬間明白:“你是覺得,如果她對你好,隻會是因為你已故的家人?”
在傅朝盈的印象中,葉嘉沅對她一向不冷不熱,尤其是三年前工作變動後,那份客氣疏離更甚,仿佛是在刻意與她保持距離。
她仍記得小時候有次發燒,媽媽和姥姥湊巧都出差,把她放到葉家。
葉嘉沅對她并不算耐煩。
傅朝盈一直認為,葉嘉沅并不喜歡她。
傅朝盈點頭,“如果我主動找她幫忙,她應該會幫我。”
“但她幫我隻會是因為我的家人。”
家人已逝,傅朝盈是最不願消費她們的那個人。
沈觀南想到某些往事,“那你以前是怎麼忍葉以安的?”
葉以安從前經常在社交平台上高調祭奠傅朝盈那水墨畫家姥姥、金牌律師媽媽、化學家爸爸。
字裡行間都在暗示她葉以安的善良、她對傅家那個可憐孤女的關照。
傅朝盈自嘲一笑,眼裡閃過一絲冷意,“大概是因為我戀愛腦吧。”
自母親去世後,姥姥和葉以安就成了她的精神支柱。
後來姥姥逝世,葉以安就成了唯一。
她花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接受,原來她的“唯一”也有可能背叛她、離開她。
沈觀南拍拍她的肩,“小盈,一個人也沒什麼的,你看我不也活得好好的?”
沈觀南無一親人離世,卻相當于沒有親人。決定徹底離開原生家庭的那段時間,她遠沒有傅朝盈這般冷靜、從容。
傅朝盈眉眼微彎,笑意卻不達眼底,“我先找點有意思的事情做。”
如果沒有情感寄托,沒有愛,也沒有恨,她該怎麼活呢?
估摸着時間,沈觀南同她碰杯,“葉嘉沅應該快到了,你等會兒到家記得給我發消息。”
沈觀南先行離開。
傅朝盈瞳孔愈發朦胧,聽着不遠處的那首《明天的禮物》。
她曾在無數個午後,輕輕哼唱這首歌。
那時她将自己放得很低,以為一直是葉以安在包容她。
等看清一切真相後,才發現,她才是最包容的那一個。
明知葉以安在利用她,卻仍舊貪戀她帶來的能量與多巴胺。
她曾經天真地以為這些利益可以留住葉以安。
卻不承想,葉以安能夠一邊利用她的價值,一邊毫不留情地出軌。
杯酒将盡,傅朝盈又想要一杯。
酒保卻已經遞來一杯,“是那位女士請您喝的。”
傅朝盈順着她的指向看過去,一眼就望見那人坐在亮處,一襲黑衣。
隻一眼,傅朝盈收回視線,将酒杯推開,“給我調杯新的。”
或許是瞧見她沒喝,那女人徑直坐到她旁邊,“妹妹,一起喝一杯?”
傅朝盈安全意識很強,自然不會跟陌生人碰杯。
她微微偏頭,目光淡漠地掃過對方,“抱歉,我不喜歡穿黑色衣服的女人。”
那女人輕笑,擡手就要扒開領口,露出裡面的紅色内衣。動作輕挑又暧昧。
傅朝盈垂眸,剛要開口喊保安,就見一道修長的身影從暗處走來。
那人一襲剪裁考究的黑色套裝,微卷的長發随着步伐輕輕擺動。
纖細白皙的手腕上,腕表在燈光下閃着冷冽的光。
葉嘉沅伸手扣住那人手腕,動作優雅卻不失力度,“自重。”
聲音低沉冷靜,卻暗含警告。
傅朝盈稍一轉眸,便對上那雙深邃的眼眸。
隻對視一瞬,心跳恍然加速。那雙眼裡總是藏着她看不懂的情緒。
那陌生女人愣住,望着葉嘉沅就罵:“你誰啊?”
葉嘉沅沒說話,保安聞風而來。
傅朝盈沒管那邊的事,隻一味灌酒。
還剩一口,傅朝盈剛擡起手,就被另一隻手制住。
傅朝盈心髒再度加速,醉意朦胧地轉眸嘟囔:“幹嘛……”
葉嘉沅凝望着她的臉,見她原本清澈的瞳孔中染上濃濃醉意,眼神中又透着深深失落。
“怎麼把自己弄成這副樣子。”
她語氣溫柔得不像話,傅朝盈無端感到委屈,停止了掙開她手掌心的動作,“你是誰呀……”
看來她醉得已經不認識她了。
葉嘉沅将她的酒杯拿開,“我送你回家。”
傅朝盈乖乖被她牽到懷裡扶着走,卻在走到門口的時候叫住保安——
“保安!我不認識她,她說要帶我回家。”
葉嘉沅無奈,看來她雖然醉得不清醒,但安全意識很足。
葉嘉沅将傅朝盈拉住,跟保安交涉一番。等她證明兩人确實認識,保安才放她們離開。
葉嘉沅帶她上車,後排安裝了航空椅,扶她坐好,又到另一邊坐下。
鼻腔再度灌滿酒氣。
葉嘉沅擡手準備開窗,卻在按鈕上停頓,又收回手。
早春夜寒,還是保暖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