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平日一直可愛地笑着的臉上,露出了無比寂寞的表情。
似乎察覺到他的動靜,付喪神忽地回過頭來,被月光映照的臉龐愈發雪白,來不及調整的神色也被看得一清二楚。
即便下一個呼吸之後,年幼的神靈已經彎起眼眸,流露出帶有一絲歉意的笑。
“家主大人?被我吵醒了嗎?”
源賴光沒有說話,隻是走過去将付喪神撈入懷中。
啊,被抱起來了。髭切驚訝地看向男人近在咫尺的面容,對方的神色依舊冷肅,隻是眼中多了一抹他看不懂的情緒。
“明天不訓練了,你去多看看膝丸吧。”
欸?
髭切一呆,發生什麼了?
直到被源賴光摟着塞進被窩,髭切才發覺不對勁,掙紮着想要出來,“等……家主大人?”
“睡覺。”源賴光将付喪神按住,将被子的邊邊角角塞塞好。
“……”髭切停止了掙紮,擡頭看了一眼已經閉上眼睛的源賴光,暗自歎了口氣,認命地把腦袋埋進對方懷裡。
嘛,其實也挺溫暖的。
……
睡着是不可能睡着的,隻能閉目養神這樣子。
天邊剛泛起蒙蒙亮的色澤時,髭切便已經睜開眼睛,看着還在睡夢中的源賴光。
離得這樣近,男人的胡茬和眼下的青色顯得如此清晰,而即使是在這最放松的時候,男人的眉頭也是皺着的。
真是辛苦啊……
回想起前些日子從侍女口中得知的對方現在的任職,髭切微妙地同情起一個人類需要工作才能維持生計的常态,随後又覺得養付喪神真是太省心了。
比起需要上班族飼喂和關注健康的貓貓狗狗鳥鳥魚魚,一個不用吃喝還能說話、同時又能作為武器處理瑣事的付喪神簡直絕妙。
突然有些羨慕自己的家主了呢。僅僅在這方面。
源賴光醒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自家付喪老老實實躺着,一臉豔羨地望着他的情形。
……有什麼好羨慕他的?
源賴光撐起叫嚣着想要罷工的身體,讓前來服侍的人為他穿好衣裳,轉頭看着也已經起來的付喪神,“怎麼不多睡一會兒?”付喪神無事可做,理應也像式神那般睡懶覺才對。
髭切想了下笑道:“因為家主大人醒來了,我也沒必要再睡下去了呀。”頓了頓,“再者,早起也是好事嘛。”
沒有将事實和盤托出,他反過來對源賴光說:“倒是家主大人才應該多休息一下。”
源賴光動作頓了一下,接下來配戴甲胄時整個人的氣息都輕快起來。髭切看得莫名其妙,注視着對方佩好一振太刀後對他道:“乖乖在家待着。”
……拿的不是他的本體?
髭切的目光在刀上遲鈍地流連了一會兒,才驚覺男人拿的是一柄深色鞘的太刀。
他還以為能順理成章地一起出門逛逛……不想期望落空的髭切連忙上前一步,抓住即将出門的家主的衣袖,仰起臉道:“家主大人不能帶我嗎?”
源賴光停了下來。
他看向髭切,指腹不由自主地在刀柄上摩挲。
付喪神正乖巧地看着他,漂亮的眼睛眨啊眨。任誰看着這殷切期盼的神色,發出将佩刀換成自己的祈求,都沒法無動于衷。
隻是……
源賴光歎了口氣,蹲下身緩聲道:“現在還不行,再等一等。”
新生的付喪神會吸引太多觊觎的視線,不止妖怪,亦有那些眼高于頂的貴族。
當然,還有某些陰陽師。
一想到自家重寶有可能被人暗中盯上,源賴光整個人都要不好了,于是隻能哄慰付喪神,至少,也要等表面上看起來有自保之力的時候。
好吧。
髭切松開了攥着袖子的手,看男人緊張兮兮的樣子,可能真有什麼不得已的理由吧。
不過他還是好奇地問了一句:“家主大人不用早飯嗎?”一大早就出門,皇室也太苛刻了吧?
“還不到時間,”源賴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餓了?”
髭切搖搖腦袋。
忽然發現自己一直沒注意過付喪神進食問題的源賴光似乎想到了什麼,說:“等我回來吧。”
髭切點點頭,卻也跟着源賴光走出屋門。
今早的天氣有些陰沉,晦暗的雲層籠罩了整座京都,也籠罩在整座源氏宅邸上方,顯得本就空寂的庭院愈發冷清。
這樣一來,又隻剩他一個人了。
“如果弟弟在就好了呢。”看着前來迎接源賴光的随從,髭切輕輕笑道。
走在前方的源賴光步伐一頓,側過身來開口:“……或許是靈力尚不足夠的緣故,即便是出于同一刀匠之手的刀,也都有所差别。不用擔心,我已經找陰陽師詢問過了此事,既然膝丸與你同源,想必也一定快了。”
髭切疑惑地眨了眨眼,為源賴光柔和下來的态度。
欸……之前不是這麼說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