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換成‘被期待高高捧起的人’狠狠摔倒——這樣的說法,那點乍然出現的意外,也随着我心底最後一絲突兀的存在...一同,被海底的黑暗湮沒了。
對這家夥好一點吧。
不知道在這種時候産生這樣的想法是否合适,但那個時候,我的确是這麼想的。
和我一樣啊。
我好像是應該開心的,而且的确,當看到親身驗證了我未能說出口的預言中一樣的木兔時,我的确感到那種一直環繞在我周圍的孤獨,消失了那麼一瞬。
還有點慶幸。
看吧。我說的沒錯。
那種期待,隻會害人。
好像...有點可憐啊。
啪。
屬于我的比賽已經結束了,但在産生了那個想法的瞬間,我卻有種被擊中的感覺。
是真槍實彈。
果然,不該來的。
不管那種毫無意義、甚至帶着我自己都沒能察覺到的‘惡意’的預言是否靈驗,不管這裡有沒有我的同類,不管那些期待、綁架、誇獎之于他意味着什麼,對我來說又意味着什麼——
全都沒有意義。
因為不管面對怎樣的答案,都無法令我産生任何悸動,不論是興奮的,還說厭惡的。
隻有無意義的空虛,和‘果然如此’的絕望。
趁還有力氣,先去找教練他們會和吧。
砰!
“木兔!”
“木兔!”
不要吵了。
不要再叫那個名字了。
不要...再擅自對别人抱有期待了!
你們沒看見他——
“打得好!木兔!”
當我再次睜開雙眼,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張張明顯喜悅的面孔。
來不及擦掉額間溢出的冷汗,或者讓好不容易喘上氣的胸膛平息下來,我下意識順着他們的目光,那些我原本以為隻會和那些聲音一樣、在海面之上不斷加碼的目光看向場内——
“果然——”
果然?
“我是最強的ace!”
我好像應該憤怒。
因為這個害我擔心了半天,擔心到自己都快要窒息的人,明顯,是個——
“騙子。”
木兔光太郎是個騙子。
但我為什麼笑了呢。
可能是因為,氣過頭了吧。
“中島?”
“啊,沒什麼。抱歉,我又走神了。”
“我們...一直在說比賽的事情啊。”
比賽?排球部最近有比賽...
不對。是我的比賽。
我的比賽還沒有結束,準确來說,是還沒有開始。
“哦,聯合大賽的時間好像是...”
循着記憶裡看過的企劃書上的數字,我将比賽的具體時間告訴了眼前的木兔,順便補充了地點。
“對了。”
不等他說什麼,我突然産生了一個想法。
熟悉的沖動驅使我說出來。
是因為想到以前的事情了嗎?不,說以前可能還是太過了,其實也就是不到一個月之前的事情。
但我似乎總是這樣,隻要一想到過去,不論是多久之前的過去,就會冒出現在的自己根本不會産生的念頭。
“比賽之前,你能來給我加油嗎?”
如果一定要找個理由來解釋我當時的反應,我想隻有一種說法,那就是鬼上身。
總之那個讓别人來給自己徒增壓力,選定的那個人還是‘木兔’的人,絕對不是我,不是中島夜遊光,但具體是誰,我也不清楚,我不記得自己認識那樣的人。
不清楚,不記得,不認識,不知道...
不想面對。
當在射擊館的場地外,看着同樣穿着枭谷外套的木兔時,我隻能想到這四個字。
我知道這樣很過分。
但我那時候真是鬼迷心竅了。
或許我的應許之地既不是咖啡店,也不是射擊場,而是寺廟——我可能是那種靈感很強的體質。
但現在意識到這一點已經晚了,不管是作為巫女重新規劃人生,還是臨陣脫逃。
“你還好嗎?中島。感覺怎麼樣!”
我感覺你好像好得不得了,要不然你替我去吧。
不負責任的話我說了不少,但無賴到這種程度的,我還是沒臉說出來。
“...還行。”
“雖然我也很意外,啊!不是說我不想來的意思,我本來也很想來看你比賽的啦。”
看得出來,而且不止是我看出來了,在場的每一個人,包括剛才看到枭谷校服還驚訝地問我‘小光你同學來看你比賽啦?’——的安部教練,也看出來了。
沒錯,木兔到的比我們還早。
但比起自慚形愧,我們更想知道他為什麼要來這麼早?
沒記錯的話,排球部的合宿才剛剛結束吧。雖然我不認為自己是精力不足的類型,但這家夥未免也太充沛了。
見我不介意,木兔繼續說——
“隻是沒想到,中島你願意讓我來給你加油。”
雖然我覺得自己對木兔有些過分關注了,但很多時候,他給我的感覺卻是比起我那些很少正确的解讀,他對我的了解總是更加準确,可以說是準确地過分了。
讀心術?
“可能...是想改變一下吧。就像發型之類的。”
如果木葉同學在這裡,應該會第一句就說到這個吧。
這也是安部教練和鈴木老師當時沒有認出這個‘明明是印象很深刻的孩子’的原因。
一大早出現在這裡的木兔,沒有像往常一樣頂着和眉峰一起保持着高高上揚的角度的發型。
是很‘普通’的那種劉海,似乎還能從特定部位的發絲間看到一絲絲若有若無的水汽。
啊,難怪他到這麼早。
“不會感冒嗎?”
我意有所指地看了看他的發尾,如果木兔因為我一句并不真心的邀請感冒了,我真的會忍不住以死謝罪。
“哦!沒關系,有這個。”
說着,他向後舉起手——我才發現他裡面穿的是連帽衛衣。
灰色的兜帽就這麼扣在黑白相間的頭頂。
“诶?男朋友嗎?”
“好高啊,模特?”
...
“你過來的時候也戴着帽子嗎?”
我裝作沒聽見兩側傳來的聲音。
和我不一樣,他倒是真的沒聽見。
他點點頭。
“可能是早上沒有晨跑,然後又一直被帽子壓住了吧...”
他又伸手将帽子摘下——
“難道很奇怪嗎?說起來,過來的時候好像的确感覺有人在看我...”
這是什麼形象改造以後的少女漫女主言論。
我搖了搖頭,但我不想對他在意的事情做出評價。
因為常年維持着根本沒有‘發型’可言的頭發形狀的我,沒有審美上的自信,所以就像我說的,也隻是意外而已。
不過從剛才路過的人的反應和木兔的說法判斷,就算是‘奇怪’,可能也是好的方面吧。
“要不...還是先進去吧。”
他點點頭。
走進射擊館,除了和木兔一樣來給選手加油的‘親友’類型,剩下的,就是和我一樣的選手了。
“今年是兩個人嗎?”
順帶一提,男女射擊的比賽雖然是分開的,但射擊館隻有一個,所以像這樣的公共區域都是共享的。
“不,那個人我認識,之前看排球比賽的時候...”
這倒是我沒想到的事情,但也不算特别意外吧,最近不管是‘綜合大賽’還是‘春高’,排球比賽的人氣都有泛大衆化的趨勢,像木兔這樣的選手會被其他學校的人認出也不是罕見的事情。
“啊...那不是又跟以前一樣。”
“不過能出場也很不容易了。”
“畢竟是東京賽區,競争...多少也是有一點的。”
“但是換做氣步/槍的話...”
“真好啊,有錢人的項目。”
...
“要不——”
就到這裡吧,比賽結束我再來找你。
原本,我打算這麼說來着。
可能因為次數太多,這樣的事情,我也習慣了。
我那些自以為會成立的‘原本’,總是被眼前這個人打破——
“我相信你,中島。”
就像我也以為,他會說加油的。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