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被同事拽着胳膊拖回休息室時,白曉才回過神來。
對方表情訝異,低聲責備道:“你瘋啦!去管這閑事幹嘛?不怕得罪人嗎?”
他的腦子暈暈乎乎,心緒被這件事燒得沸騰。
“反正那個男的看起來也不像是什麼正經人。”那同事說,“我在這兒見多了,賣屁股的鴨子而已。”
白曉張了張嘴。
他本以為自己會替顧鸢分辯,說對方并不是鴨子。可實際上,他發覺自己不在乎顧鸢是什麼人;從事着什麼樣的職業。
他隻是不希望對方傷害。
他隻是對顧鸢那雙瑰麗的眼睛,一見鐘情。
白曉在酒吧算個透明人,從不與同事有過沖突。而今日的他,卻被偶遇的豔鬼攝去了心智,甩開同事時,俊秀端正的臉龐微微扭曲着,硬是将對方勸阻的話吓回了肚子裡。
“真是瘋了。”同事看着白曉轉身跑開的背影,搖了搖頭。
可白曉從不是個幸運的人。
在他趕到2104包廂的時候,那裡早就人去樓空;徒留一片狼藉。桌台上酒水傾倒,小小的空間中彌漫着酒精苦澀刺鼻的味道。
白曉退潮的理智漸漸回歸。他突然意識到一件事——自己,并不是那個能救美的“英雄”。
他在這群人面前隻能忍氣吞聲,甚至得需顧鸢的回護圓場。
他茫然地站在包廂裡,路過的同事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連連催促他把這裡收拾幹淨。
白曉轉了一下頭。
他隻需要裝作無事發生,便能安然無恙地退回到日常生活中。那隻豔鬼不過是一場迷幻绮麗的偶遇,并不值得讓他為之付出任何代價。
“打擾了。請問這個包廂裡的人去哪裡了?”
白曉聽到這句詢問,回過頭。
“我找一位客人,叫顧鸢。”對方繼續說,“你知道他在哪兒嗎?”
“你是?”白曉遲疑着問。
對方的眉眼狹長,瞳孔中覆着層陰鸷的寒意。即使年紀長些,周身内斂的精英氣派也無法全然掩蓋這人危險的氣質。
“我是他的男朋友。”
對方回答。
*
時間回到半小時之前。
當白曉緊張期待,又惴惴不安等待着同學給自己發視屏的時候,沈峥正挖空心思地搜尋着話題,試圖将顧鸢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顧鸢喝了些酒,或許已是半醉了。
他一直是這幅不冷不熱的态度,推拒着沈家弟弟的接近。
沈峥沒有哥哥那樣的厚臉皮,隻能眼巴巴地看着顧鸢與其他人玩國王遊戲。在年輕人的起哄中,顧鸢含了一口加冰威士忌,挑起身邊男生的下巴吻了上去。
——這隻是遊戲。
沈峥僵硬地坐在一邊,酸溜溜地看着酒液染透了顧鸢的唇,又被自己同學貪戀的舌頭舔舐幹淨。
他不自在地移開目光,卻發覺一隻手借着桌子的遮掩,伸到了顧鸢的大腿之間。
他眉頭一跳,來不及多想,就氣沖沖地抽了那隻手一巴掌。
響亮的聲音在房間裡回蕩,聚會那熱烈的氣氛立馬冷淡下來。
“你幹嘛!”被沈峥抽了一下的男同學,不滿地瞪着他。
“别動手動腳的。”沈峥惱火地說。
“顧鸢也沒說什麼!”那同學喝了酒,言行舉止比剛剛放肆多了,“你要是想摸,你自己動手,管我的事幹嘛?”
沈峥還要争辯,卻發覺顧鸢垂着眼,任憑他身邊的男生熱情索吻。
明明遊戲的要求隻是渡一口酒過去,男生卻大膽地摟着顧鸢的腰,一副将對方吞吃入肚的急色姿态。
沈峥氣急了,心口悶悶地堵着,一時連話都不知道怎麼說了。
顧鸢斜着眸子看了他一眼,拍了下面前男生的臉,将對方從自己身邊推開了。
“下一個國王是誰?”
他神态自若地搖起了骰子。
沈峥憋着一肚子氣,終于拿到了今天的第一張國王牌。
國王有權利要求在場的任意一人去做一件事。他盯着顧鸢被吻得微腫的紅唇看了會兒,顧鸢懶洋洋地笑着,虛虛朝他舉起酒杯,慢慢抿了一口酒。
——正是剛剛他喂其他人喝得那杯威士忌、
沈峥慌亂地移開眼神,磕磕巴巴地說,“我....我選顧鸢。”
“你要我做什麼?”
顧鸢的語調微微上挑,撩得毫無經驗的男大學生暈頭轉向。
“你,你....”沈峥說,“你有喜歡的人嗎?”
其他人哄堂大笑着,嘲笑起沈家弟弟的假純情來。
顧鸢低低笑了起來。
“這個問題?”顧鸢說,“你覺得呢?”
沈峥知道這段日子裡,顧鸢與那位郁總“如膠似漆”,心頭含着一絲酸意說:“應該沒有吧。”
“那就沒有。”顧鸢随口回答。
他在尋歡作樂時太過多情,自然會顯出種分外的薄情來。
沈峥明知顧鸢是這樣的人,卻依舊飛蛾撲火。哪怕自己被焚燒得隻餘灰燼,也奢望着這團焰火為自己跳躍晃動着哪怕一瞬。
他癡癡望着對方,這幅神态引得顧鸢笑了起來。
“繼續玩兒吧。”顧鸢把骰子盒推回桌子中央,不再看對方了。
又玩了幾輪,沈峥接了家裡的電話。酒吧裡太過吵鬧,他便隻能走到店外去接。
沈峥一離開,其餘人的賊心便蠢蠢欲動起來。
他們買通服務員,将迷藥混到酒中;自以為做得天衣無縫,卻不知這點蹩腳的小戲碼顧鸢輕輕一瞥便能看穿。
他笑着接過了酒,卻沒有急着喝;琥珀色的酒液在透明的杯中搖曳晃蕩,如同身邊人潛藏着的險惡用心。
除去沈賀的弟弟之外,同這群人玩實在是沒有什麼意思。
顧鸢心想。
他懶懶将酒放回桌上,身邊那些個小弟弟的臉色驟然精彩起來。
“怎麼不喝?不願意給我們這個面子?”
聽着對方虛張聲勢的強撐語氣,顧鸢便很想笑;同一群蠢貨計較不是他的風格,所以便柔聲說:“我有點醉啦...”
他漫不經心地搜羅着詞句,有無數理由和借口将這群人敷衍過去。
可偏偏有人喝酒喝昏了頭——或者說這群人本性如此,總覺着生來便有高人一等、肆意妄為的特權。
“裝什麼裝,”對方冷聲道,“不知道有多少人自願來爬床呢!”
他被顧鸢擡眸望了一眼。
很離奇。
這樣一雙墨色淋漓的眼,居然在這麼一瞬銳利如刃如刀。
“自願。”美人輕聲笑着問,“怎麼,我也是自願嗎?”
那人遲疑了一下,總覺着顧鸢意有所指。
——但。
他們不就是生來便有高人一等,肆意妄為的特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