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鸢接過白曉遞過來的手機,随手劃了幾下。
對方的手機款式陳舊,圖片切換時甚至略有卡頓;項圈款式的選擇卻大膽很多,有幾樣居然還挺符合他的審美。
顧鸢側過臉,饒有興緻地睨了學弟一眼。對方的面皮上泛着羞怯的血色;低頭惴惴不安的模樣,半點不像能有這樣勇氣的人。
與那些積極争奪他注意力的男人們不同,白曉将自己的地位放得很低——仰望顧鸢的眼神,永遠都像在仰望一場遙不可及的夢。
顧鸢并不缺乏這樣的小狗。但白曉是這群膽怯小狗中最執着又最脆弱的一隻;他虎頭虎腦地撞到顧鸢面前,從少得可憐的自我與自尊裡掏出一切捧來給他。
這隻小狗,是隻收養了便不能遺棄的小狗。
顧鸢想。
他會把全部的自己都交付給主人,一旦被抛棄便隻能孤零零地死去了。
顧鸢将手機推了回去。
“還是算了吧。”他笑着——語氣輕飄飄地說,“我不是狗狗的主人。這些東西由我來挑,不太合适。”
白曉亮晶晶的狗狗眼,瞬間黯淡下去。與之一同垂頭喪氣的,還有他身後那條剛剛還在瘋狂擺動的尾巴。
他早就應該猜到學長會拒絕自己。畢竟他隻是一個灰撲撲的普通人,與學長那些耀眼的男朋友們根本沒法比,像現在這樣溫柔委婉的拒絕,已經是學長的一片好意。
想是這樣想,白曉依舊忍不住酸了鼻子。他連忙低了頭,生怕在顧鸢面前丢臉地哭出來。
“怎麼啦?”學長疑惑地問他,“怎麼這麼傷心?”
對方傾過身來,将手輕輕搭在白曉的肩上。與學長體溫一同靠近的,是股淡淡的——并不屬于這個家的陌生沐浴液味道。
白曉的眼淚立馬委屈地落了下來。
不知為何,學長靠在他的肩頭,微微笑了起來。
*
像遲餘這樣的大狗,剛開始飼養時總會讓主人感到煩惱。
顧鸢嫌棄他太粘人,決定給對方買些禮物作為安撫。他去奢侈品店選了條昂貴的機械表,在櫃台結賬時遇見了個——許久不見的熟人。
對方看見顧鸢,眼神微亮地快步走了過來,順手将卡遞給櫃台小姐結賬。
顧鸢沒拒絕,男人離着他的距離便更近——比尋常朋友還近一些,語氣哀怨地說:“你好久沒來找我了。是不是已經把我忘在腦後了?”
這個大方體貼又英俊粘人的家夥,正是與郁朝雲見面時,對方撞見與顧鸢玩訓狗遊戲的男人——陳允之。
對方比顧鸢高大許多,低下頭來時幾乎要輕柔地吻上他的發頂。男人擔心地凝視着他,詢問道:“我聽沈賀說你最近生病了?現在好一些了嗎?”
“聽他胡說,我沒事。”顧鸢淡淡地說,“隻是最近沒什麼有意思的局。”
他回答地很是敷衍,陳允之卻不甚在意,而是又問:“這表你買來送朋友?要不要給自己也挑一隻,就當是我送你的祝賀禮物。”
“禮物?”
“對。算是祝賀你和郁朝雲修成正果。”
在郁朝雲出現之前,陳允之獨占了顧鸢很長一段時間。
他對顧鸢很好,事事都順從着對方的心意;兩人在床上也合拍得很。認真計較,郁朝雲絕對算橫刀奪愛的那一個。
“我怎麼不知道這件事?”聽出男人話裡的酸氣,顧鸢後退一步,抱着胳膊懶洋洋地說,“我和他隻是随便玩玩。”
“是嗎?”陳允之歎了口氣,酸溜溜地說,“我聽說前幾天你出了事。他為你出頭,得罪了不少人。”
顧鸢抿着嘴,沒有答話。
男人觀察着他的表情,繼續開口道:“他把那幾個小孩兒弄進監獄,肯定是與那些家族翻了臉。顧鸢,大家都說郁朝雲對你很好,你們是認真在一起了嗎?”
說這話時,陳允之的眼神微擡,看向顧鸢身後。
顧鸢發覺了他的小動作,卻并不在意,隻是敷衍着回答:“當然不是。像這樣的占有欲,人人都會有。”他伸手勾住男人的領口,指尖下滑的動作色氣十足,“如果是你,也會為我出氣的,不是嗎?”
話音剛落,他的脊背發涼,似乎有誰在背後陰森森地盯着他看。
顧鸢想回頭,陳允之卻握住了他的手,嘴角含笑道:“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既然隻是随便玩玩,那你能稍微分一些時間給我嗎?”
落在顧鸢脊梁骨上的那道目光,溫度愈發低了。
這目光的存在感委實太過強烈,讓顧鸢不得不轉身看去。
果然,這樣的陰鸷目光也隻有郁家人會有。
郁朝雲站在兩人十步開外的距離,冷冷地盯着兩人——準确地說,現在是盯着陳允之握住顧鸢的那隻手看;臉色陰沉地像是撞見了自家媳婦給他帶綠帽的現場。
不等郁朝雲開口質問,顧鸢用肩膀撞了下陳允之,就這麼不輕不重地把對方推開了。
他一點也不在意其餘兩人劍拔弩張的氣氛,歪頭同郁朝雲玩笑道:“資本家,今天怎麼沒有去你的公司監工?”
顧鸢的口吻親昵又随意,極大地慰藉了郁總悶悶不樂的心情。他安靜注視着對方走到自己身邊,那燒灼着的嫉妒情緒離奇地平靜下來。
“你買了什麼?”郁朝雲低聲詢問,“我替你付。”
他忍顧鸢花别人的錢——真的忍了很久,今天第一句話就是拈酸吃醋,半點不留情面。
“不必了吧。”陳允之說,“我和顧鸢是朋友,這點小錢不用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