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弘醒得比顧鸢早些。
他睜開眼時,心愛的小狗還伏在他懷裡沉沉睡着。顧鸢的體溫總是很低,又因着昨夜的折騰;陰冷冷得猶如一塊浸沒水中的脆弱白玉。
穆弘甚至不敢太用力——會有種會将懷中人攏碎的可怖錯覺。
顧鸢醒着時永遠在笑;或是無所謂的淺淺笑意,或是似有似無引誘着笑。可睡着時眉頭卻蹙着——這隻豔鬼,似乎從未真正在情愛中得到過什麼趣味。
*
等到顧鸢醒來,已經到了中午。他身體不好,剛剛清醒時總有種頭暈目眩着的虛弱感。
他閉眼緩了緩,再睜眼時發覺穆弘早已起床;此時男人正端坐在窗邊,膝上擱置着一本書,卻不曾翻過幾頁。
對方的目光一直落在顧鸢身上,見他起身,便輕聲詢問:“要喝點粥嗎?我讓餐廳專門備着,喝點會舒服不少。”
宿醉的感覺很難受,以至于顧鸢甚至沒有回應對方的精力。
他去衛生間簡單梳洗,撐着洗手台幹嘔了好幾下——體溫并不比冰冷的大理石暖和多少。
想吃藥。
想吃很多很多的藥。
顧鸢不自覺地這樣想到。
“喝了粥,我們就把今天的藥吃掉。”穆弘溫潤柔和的聲線從門邊傳來,“之後讓主人來監督小狗吃藥,可以嗎?”
……煩。
自己昨天真不應該喝得那麼醉。
顧鸢心想。
他其實沒什麼食欲,穆弘卻偏要一口一口地喂他。
“哥哥今天實在玩兒什麼過家家遊戲嗎?”顧鸢稍稍緩了過來,剛起床時唇色寡淡,此刻便明顯豔了幾分,“現在裝好主人可沒什麼用。昨天幹嘛讓我喝那麼多酒?”
面對小狗的無端指責,穆弘隻是微笑。
“我今天想自己逛逛。”顧鸢又說。
穆弘:“…好。”
“哥哥不會偷偷跟上來吧?”美人斜斜瞥着對方,因着嘴角帶笑,又變回了平日裡薄情輕佻的模樣。
“不會。”穆弘歎了口氣,放下手中的碗勺輕輕抱住了顧鸢:“雖說我很想這樣做…但還是算了,我不希望讓小狗不高興。”
這麼說着,他憐惜地親了親顧鸢的額頭。
這人其實算是個溫柔體貼的貴公子。
——即使,他同時也是個冷酷殘忍的虐待狂。
*
顧鸢出門時,無視了“主人”戀戀不舍的神情。
他一人走在陌生城市的街道上,随意選了幾家小店,買了些并不太貴的手工制品。
但顧鸢的确認真挑選着,讓店主将這些作為禮物包裝起來。
他一路走走停停,并不很急切,似乎也沒有什麼既定的目的地要去。路過某條小巷時,顧鸢眼角抓到一抹身影;他腳步停頓,下一秒這位美人就被強行拽進了陰暗無光的巷子,是個極适合對他做惡劣事件的地點。
拽他進來的男人,身形比顧鸢高大許多;英俊的面龐因着急切洶湧的占有欲而微微扭曲。
對方緊緊箍着他的腰腹,恨不得将他勒進自己的骨血之中。
男人激動得很,拉扯之間顧鸢拿着的某樣包裹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破碎聲響。
對方全然沒注意這樣的動靜,他狠狠咬着顧鸢的耳尖,和條狂躁的瘋狗一般在顧鸢的頭頸處嗅來嗅去。
“松手。”顧鸢說。
對方恨恨地咬牙,将他抱得更緊了。
“陸叙白,松手。”
明明完全占據着主導權,陸叙白的語氣卻很是委屈:“老婆,你出國這麼久,為什麼都不來找我?天天跟着其他男人待在一起?”
這人咬牙切齒道:“老婆你就這麼騷嗎,勾引那個穆弘來滿足你?為什麼不來找我?我不比他更好嗎?”
他的鼻尖頂進了顧鸢的領口:“為什麼這裡有别人的味道?”
“别發瘋!”顧鸢冷聲道。
若是陸叙白能忍住不發瘋,也不會被家裡人發配國外了。
他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臉面,仿佛被老婆帶了綠帽子的窩囊男人;又好像一條被搶走伴侶的大公狗,就這麼跪在顧鸢面前。掀起對方的衣擺,死死貼着腰腹柔軟的皮肉聞嗅着,因為沒有找到其他男人肮髒的□□味道,而漸漸冷靜下來。
“瘋發夠了嗎?”顧鸢冷冷地說。
他一旦不笑,便有種令人戰栗的冷淡态度。烏冰似的眼輕瞥着地上摔碎的工藝品,輕哼一聲後甩開陸叙白轉身就走。
沒走幾步,便又被男人緊緊抱住了。
“老婆,老婆…你别走!”
陸叙白也不在乎會不會有人看見,就以現在這個毫無尊嚴的姿勢,抓着顧鸢的手扇了自己兩巴掌。
“起來。”顧鸢的态度并無動搖,“怎麼,還不許我走了?”
陸叙白自知理虧,一句話也不敢多說。他站起身,低眉順眼地跟着顧鸢走出了巷子——以他這樣桀骜不馴的浪子眉眼,做出如此态度還真有幾分好笑。
“别跟着我。”顧鸢從不會對瘋狗留情,“我不想讓别人看見我和一個瘋子在一處。”
“你要是學不會怎麼控制自己,那這輩子就别和我站在一起。”
顧鸢毫不留情,全無憐憫地将陸叙白的尊嚴扔在地上,狠狠踩個稀碎。
男人那雙狼似的微藍眼眸可憐地盯着顧鸢,比套着項圈的家養看門狗還要讨好卑微幾分。
“我會的,我會的老婆!我、我是不是把你的東西弄壞了?我給你重新買一個。”
顧鸢松動了神色,微微點了點頭。
陸叙白圍着他跑前跑後,把顧鸢安置在附近地咖啡館後,便一頭鑽進那些小店尋找被他打怪的玻璃制品的同款去了。
顧鸢自己剛剛逛過,當然知道那東西的款式少見得很,也知道有哪幾家有類似的款式。
但他什麼都沒有說,喝着咖啡和店内的其他客人笑盈盈地閑聊。
大約過了快三個小時,陸叙白才搖着尾巴回到了顧鸢面前。手工制品很少有重複,對方卻硬是找了個幾乎一模一樣的回來。
除去這個,陸叙白還給顧鸢買了一束花表達歉意——當然,顧鸢接過後,便随手扔在了桌上。
陸叙白頭皮一緊,自然也顧不得追究顧鸢這段時間根本不搭理自己這件事了。
“老婆,寶寶…别生我氣了,好不好?”
“我沒生氣。”
“那你為什麼不理我?”
“原因不會自己想?”顧鸢挑眉。
陸叙白能有什麼想法?從幾年前開始,顧鸢一擱置他,他便認為是對方又有個新歡,也根本不喜歡自己了。
想到這裡,一股戾氣從陸叙白心頭升起——可今天自己已經讓顧鸢生氣過一次,于是又生生忍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