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想開口問，對面就舉起了自己手放在面前晃了晃說，“手沒事兒，就是拆禮物的時候不小心在盒子上劃了一下。”

“……”

“我已經上過藥了。”

“……哦。”

兩個人半晌沒說話，一個不知道說什麼，一個仰着脖子看天。

“方知翊，你看什麼。”

“看星星。”

“嗯?”

“和跟你一塊看星星。”

夏憬琛心想誰要和你一起看，但嘴上說出口的卻是一聲“哦”。

他沒再說話，也仰頭看，以前的他覺得像這樣不在一個地方但看同一片星空類似的事情很幼稚。

但現在，好像感覺也不錯。

“方知翊，你知道我們現在看的都是他們一億年以前的樣子嗎？”夏憬琛問。

“知道吧。”

方知翊一個“吧”讓夏憬琛不知道怎麼回了，對方反而接着說了一句：“很厲害。”

方知翊看向手機屏幕，“能看到他一億年前的樣子是我的榮幸。”

手機屏幕冷冰冰，但夏憬琛總覺得自己眼睛發燙，他好像看到了天上的星星閃進了手機裡，亮閃閃的在方知翊眼睛裡。

之前在湖邊沒說完的話現在又不自覺的湧到了嘴邊，夏憬琛腦子裡回放着某天晚上方知翊湊在他跟前說的一句“喜歡你”。

抓着手機的手蜷縮了一下，正準備開口叫人，小院的大門被推開了，是外公回來了。

“喲，小琛呀，還在這坐着呢。”

夏憬琛叫了聲外公就對手機裡的人說先挂了，有時間再聊，對面“嗯”了聲就挂斷了電話。

“同學呀。”小老頭背着手湊過來看夏憬琛的屏幕，“我看這是個男孩子嘛，我以為是女孩子。”

夏憬琛自然知道外公這是又在開他玩笑，笑着說：“是啊外公，男孩子，我朋友。”

外公點頭：“哦，行吧。”

說完小老頭就進屋去了，夏憬琛本來也準備一會兒就進去，結果自己還沒站起身，小老頭又搬着闆凳出來了，出來的時候還跟外婆說着：“我跟小琛坐一會兒。”

夏憬琛也就沒動，長腿舒展開來。

“怎麼了小琛，心情不好啊。”

夏憬琛說沒有，外公接着說：“還說沒有，看看臉上，哦喲淚珠快要掉下來了。”

從小外公就愛逗夏憬琛玩，上輩子外公去世之後夏憬琛天天做夢，但外公就是不來他夢裡面，這樣的場景他再奢求也也不會再重來。

“那坐在這裡是幹什麼嘛。”外公問。

夏憬琛說：“看星星。”

“看星星，這星星有什麼好看的，又掉不下來錢。”外公說，“外公是老咯，不知道你們現在這些小孩子在想什麼。”

夏憬琛笑了一聲說：“外公，天上的星星其實都是一億年以前的星星。”

“哦喲，一億年以前，那得多少個年頭啊……”說着老頭就想數，但發現億這個單位對自己來說還是太大了，“哦喲，那可太久了。”

夏憬琛轉頭看小老頭低頭掰着手指數億，心髒像是被一根繩子一樣拴着，纂的他緊緊的喘不過氣。

“數不見數不見，這數太大了嘛，管他一億年，外公能活他兩億年！”

夏憬琛笑了起來，一隻手拉起外公的手，大拇指摩挲着外公手上的繭，那都是幹農活留下來的。

“外公，我也希望你和星星一樣，長命百歲。”

外公愣了愣，突然哈哈笑了起來，胳膊擡起來要摸夏憬琛的頭，結果突然發現自己這麼坐着還有點夠不着自家外孫的頭，夏憬琛就稍微歪了歪讓他摸。

小老頭笑着說：“傻小子，你外公我還真能活成老妖精不成。”

外公瘦瘦小小，但現在還好，那幾年病重的時候人一下子瘦了，像個骨架子一樣。

“小琛啊，你記着，無論什麼時候，外公都不會走遠的，”說着，外公布滿繭子的拇指頭摩挲着夏憬琛的手，繼續說，“隻要你能記着外公，想着外公，老頭我就一直在。”

夏憬琛喉頭哽咽，眼睛也酸，他偏了偏頭，又聽見外公繼續說：“到時候外公就是你說的這些能活什麼億年的星星，我們小琛擡頭就能看見外公，外公啊，就一直活在你這兒。”老頭拍了拍他的頭。

夏憬琛再也忍不住了，淚腺憋到了極點開始不停流淚，眼淚一滴一滴的滴在了外公布滿皺紋的手上。

“哦喲，還真哭了，這麼大人了還哭鼻子，不哭了不哭了……”外公用手拂去夏憬琛臉上的淚。

天上的星星一閃一閃，有一顆裡面是外公給他抓回了一隻白色的小土狗，小土狗陪着他度過了他聒噪的童年。

還有一顆是外公放羊回來，給他撿着一塊五顔六色的石頭，讓他偷偷藏起來，他可喜歡了，聽話的藏了好多年。

旁邊一顆，是外公背着他，在漫漫長夜裡走過一座山，而他睡得正香，外公的臉上都是汗，小孩睡着了還迷迷糊糊的用自己的袖子給外公擦汗，老頭溫聲叫他：“小琛在不在?”

小孩夢呓般的回應：“在……”

“小琛跟外公回家。”

外公是他的星星，他的星星永遠不會隕落，一直閃爍在他的眼前心尖，從未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