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背着走,顧夏實在是想象不出來那個畫面,他垂死掙紮,跟蘇烨打着商量:“跳着走,不行嗎?”
還省事。
那人像是沒聽清,低磁嗓音發出一聲:“嗯?”
尾音上揚,似詢問似威脅。
顧夏對上蘇烨的眸。
那裡明晃晃地寫着兩個字:試試?
顧夏:“……”
狗屁的沒聽清,這根本就是威脅!
一看沒戲,顧夏又恢複了死人臉。
又不是摔斷腿,他這麼大個人了,被人背着多不好意思。
不過拒絕的話到了嘴邊也沒用,他還沒說出來,前面的人就像是失了耐心,輕啧一聲,不由分說地直接把他媷到背上了。
畢竟在階梯上,顧夏也不敢掙紮,怕一不小心兩屍兩命。
不過蘇烨的脊背倒是出人意料的寬闊,顧夏趴在上面,鼻息間全是男孩身上溫暖的味道。
奇怪的安全感。
雙手就這麼乖乖地圈着蘇烨的脖頸,顧夏沒犟,也沒鬧騰。
蘇烨的唇邊不受控制地勾起弧度,整個人因為這一點小小的配合而悄悄雀躍。
顧夏忽然問:“蘇烨,為什麼對我好?”
幾乎沒怎麼猶豫,少年的漂亮話就脫口而出:“顧學霸芝蘭玉樹驚為天人,自然是占了臉的便宜。”
顧夏不相信地發出一聲嘁,他換了個姿勢,将側臉壓到他肩上,沒再說話了。
感受到身上的人越滑越下,蘇烨站定,往上颠了颠。
這一颠,顧夏整個人都往上了許多,下巴到了大約耳垂的位置,半分擱不到肩膀。
顧夏:“……”
但是換了姿勢,顧夏也有自己的懶法。
他歪過頭,耷拉着腦袋,會有清清淺淺的氣息撒到蘇烨的脖頸、下颚。
蘇烨:“……”
算了,滑就滑吧。
又不是背不住。
等顧夏的腦袋終于能,夠到肩膀後,兩個人跟按了消音鍵一樣,安靜地走了一路。
直到,又路過那個紅房子寺廟。
顧夏支起下巴,搭在蘇烨的肩上,他目不轉睛地盯着它,路過門口的時候,他輕聲開口,帶着可以察覺的悲:“蘇烨,我舅舅是個很好很好的人,隻是他很不幸。”
不幸?
蘇烨順着話問:“生病了?”
顧夏沒回答,蘇烨也不強問。
過了很久,久到他們都路過紅房子好一段路了,蘇烨才聽到肩頭才傳來悶悶的聲音。
“蘇烨,我舅舅過世了。”
“抑郁自殺。”
蘇烨不好偏頭去看顧夏,因為會撞上腦袋,他想了想,問:“之前難過,是想舅舅了?”
之前一直犟着自己不難過的某人突然就洩了氣,好吧,他承認他是挺難過的:“嗯。”
“蘇烨,我有點難過。”
這是顧夏一整天以來第一次承認自己難過了。
少年語氣低落,腔調不自知地染上委屈,他接着說道:“但是在我們家,提到舅舅,連難過都變得不允許。”
心髒像是被人拿着針不輕不重地刺了下,心疼的情緒立馬翻湧上來,蘇烨放軟了語調,嗓音又低又磁:“沒關系,我哄你。”
“可以難過,可以和我說。”
鼻頭居然有點泛酸,顧夏也不知道他今天怎麼了,脆弱異常,還像個告狀的小朋友。
他不愛提舅舅的事,畢竟舅舅在顧家就是個禁詞。
是蘇烨一直都挺縱着他的緣故嗎?
還是因為,昨天聽到了他的家事,知道了他的小秘密?
所以讓他覺得,其實說說,也不是不可以。
權當交換。
沒頭沒腦地,蘇烨突然問道:“顧夏,你今天是在揭自己的傷疤來安慰我嗎?”
聲音很輕,輕的不用風吹過,就已經消散在空氣中。
顧夏不接話:“早知道就不來這了,明明是陪你散心的。”
卻把自己散難過了,還要你來照顧我。
像是聽出了他的潛台詞,蘇烨輕偏了下頭,軟發蹭到顧夏的側臉,帶起輕微的癢意,顧夏下意識偏了下腦袋,随即沉穩而溫和的嗓音落下。
“沒關系,我願意。”
極強的安撫意味砸的顧夏眨了眨眼,這是蘇烨對他說的第二個沒關系,他恍然意識到眼前這個少年對他的包容也太過度了。
奇怪的情緒開始發酵,氣泡咕噜咕噜冒地歡騰,但是誰也沒有注意到。
顧夏疑惑,這個盛名在外的小校霸,對朋友都是這麼溫柔的嗎?
短暫地交心之後,兩個人又恢複了安靜。
直到顧夏的媽媽打來電話詢問。
“夏夏晚上回家吃飯嗎?”
顧夏默默計算了下路程,回答道:“應該趕不回去。”
然後聽着母親囑咐了幾句就挂斷了電話。
他們靠的近,蘇烨也能聽見幾句,等人挂了電話,蘇烨就問:“想吃什麼?”
什麼都可以啊。
反正無所謂,于是顧夏想也不想,脫口就是:“你安排就行。”
蘇烨輕笑了聲,語氣莫名:“我安排?想吃什麼都可以?”
“嗯。”
蘇烨哼笑,眉眼間盡是松散的笑意。
顧夏莫名其妙:“你笑什麼?”
笑你信任我,笑我想吃你。
蘇烨舔下唇,目光落在前方,他面不改色地扯謊:“月亮出來了,有點漂亮。”
顧夏跟着擡頭望:“哦。”
确實有點漂亮。
天邊的月亮似隐若現,層層疊疊的黑雲遮不住它,反而暈開一大片亮,惹眼至極。
月色難得,顧夏抓着手機,想給它拍一張,不料腿上的手掌一松,勁瘦的雙腿下意識地夾緊了蘇烨韌直的腰肢,連帶着拍照的雙手也迅速縮了回去,緊緊地環住蘇烨的脖頸。
蘇烨眸子閃過一絲笑意:“不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