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從樓梯間繞出，少年氣的男孩牽着手結伴而行總是引人注目的。

來來往往到處都是看客，顧夏不自在地縮了縮手，卻被蘇烨攥住，蘇烨偏頭：“怎麼了？”

顧夏臉上的熱度還沒退下來，即便努力強裝鎮定，也沒有往日冷淡：“陳一松還在，你這樣牽着，待會……”

蘇烨傾身嘬了顧夏一口，眼底都是攝人心魄的笑意，顧夏未出口的話語都讓蘇烨的動作給堵了回去，卻聽那人語氣悠悠，不緊不慢地說道：“顧學霸，我好像忘記告訴你了。”

“我從不在他們面前遮掩對你的喜歡。”

“不用怕，他們都知道的，知道很久了。”

雙眸因為震驚而放大，顧夏還來不及做出什麼反應，就聽見——

“夏夏？”

猝不及防看見這人，顧夏心裡還是有些怨的。

他那時小，是非恩怨其實看得不清，卻也知道這個男人就是舅舅的病因。

——“夏夏，這位叔叔呢，就是舅舅的好搭檔。”

——“自在如風，蒼松翠柏——杜風柏。”

——“以後你就喚他風柏叔叔吧。”

——“夏夏，喜歡他，舅舅很難過。”

——“拉住我，你們該拉住我的。”

——“夏夏，再陪舅舅走一遭吧，都說半山神廟，能寄明朝，月圓花好，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柏哥？”

“蘇烨？”杜風柏看着倆人交握的手，眯了眯眼，一下沒把這倆人聯系到一起，不過想到蘇烨在手機上說的事情，便順口問了一句。

蘇烨三言兩語地解釋清楚，笑說是個烏龍。

杜風柏點點頭，不是很在意這種小事，他現在的心神明顯全在出神的顧夏身上和兩個少年交握的地方，他們怎麼會在一起，杜風柏思緒淩亂：“他就是你……”

“是，他就是我上次跟柏哥提過的心上人，我從良的根。”

少年承認得很幹脆，杜風柏的嘴巴張了張，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無法言喻的無奈湧入心頭，堵進喉管，大掌自上而下撫過面龐，最後隻喃喃出一句：“怎麼會是他。”

蘇烨尚且還看不懂杜風柏眼裡的複雜，隻是奇怪地反駁：“怎麼不能是他？”

似是察覺到兩人的古怪氛圍，想到剛開始柏哥的那一聲夏夏，蘇烨遲疑地開口：“你們之間有什麼故事嗎？”

顧夏垂下眼簾，因為不想回答索性直接沉默。

愉悅的心情因為杜風柏的到來而沖散了些，甚至于，顧夏都沒來得及為蘇烨坦誠而熱烈的情感驚喜，就已經陷入了上一輩他一知半解的因果關系中。

杜風柏還記得葉行舟是如何如何在他面前誇獎他這個寶貝侄子好好學生的，他下意識就覺得顧夏不應該出現在這個地方，也沒道理會和蘇烨這種小狼崽混在一塊兒，但想到他和葉家現在的尴尬關系，杜風柏忍下盤問的欲.望，皺着眉頭，叮囑般地打發人：“天色不早了，你們倆快回去吧。”

蘇烨盯着這個明裡暗裡照顧了自己好幾年的男人好一會兒，才偏頭問：“顧夏？”

蘇烨很少喚他全名，顧夏知道他是在等自己做決定，于是率先動身：“走吧。”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他們避而不談，氣氛凝滞，都不願意正面回答他的問題，但又好像都回答了，蘇烨語氣悶悶地：“柏哥，走了。”

杜風柏盯着出口愁眉苦臉，他們到底明不明白自己踏上了怎麼樣一條路，是一時沖動，三分熱度，還是深思熟慮後的義無反顧。

他得找個時間和蘇烨談談。

如果他們是真心實意，顧夏豈不要步上他舅舅的老路。

那他母親還能毫無芥蒂地支持他嗎？

杜風柏薅了把頭發，不知想到了什麼，面色難看的厲害。

顧夏到底是不是因為他們的不正常才影響了他對愛人的選擇。

蘇烨那臭小子是不是正經手段追的人，認清自己沒有。

一個是自己愛人日日炫耀誇贊的侄子，一個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成長起來的狼崽子，杜風柏突然就明白了當媽的害怕和當爹的火大。

随即他忽然意識到，關于蘇烨的大事，或許他還真能插上兩句嘴，但顧夏，他實實在在是沒有資格。

杜風柏沉着臉點上煙，年輕的時候吃了瞻前顧後的虧，現在老了，怎麼還是瞻前顧後。

他們那個年代，人人都相信天命不可違，鮮少有人敢直面面對世俗。

其實很多人啊，還沒來得及敗給世俗，就先敗給了自己。

年少沖勁何嘗不可破除萬難，若是當初借他一團不管不顧的火……

算了，人間久别，不談當初。

他們總是擔心少年人做決定隻是頭腦發熱，不顧後果，頭腦發熱或許有，但後果大家也都真明白，所有人都會為自己的選擇買單，至少在當下我想這樣。

我想這樣，所以付諸行動。

少年人的愛之所以最幹淨，是因為他們隻設想未來，不設想分開。

情窦初開，自當是金玉良緣，至于此後萬般，就算是地覆天翻，那也是青春燦爛。

畢竟，少年人的沖動。

又有幾個不是真心實意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