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寄情的腰一下挺直:“回禀師父,我和師兄一樣,是我們一起完成的。”休想一個人獨吞功勞!
“啪”一下,波若空在扶手上拍了一掌:“你還好意思說,誰讓你偷跑進去的,如果沒有你師兄,你怕早就成了妖怪的口腹了!”
棠寄情哆嗦一下,波若雪立刻替她說話:“師父,小師妹也是無心的,她平日在宗門刻苦修煉,對新鮮事物好奇是正常的,您不要怪罪她。”
常子明也給她開脫:“小師妹年紀輕,日後我和師姐會好好管教的,請師父放心。”
柳疏心扯了扯唇:“是我不曾注意師妹,未與她說清,請師父責罰。”
棠寄情眨眨眼,不敢吱聲。
波若空又摸了把胡子,沉默不語。
波若雪急了:“爹,你要是非要怪罪師妹,那連我一起罰吧,我這個當師姐的,管教疏忽,我也脫不了責任。”
波若雪平日最怕被人說關系戶,幾乎不在弟子面前提及她與波若空的關系,這句爹說出來,想來也是舍下面子,不管不顧了。
“我才說了一句,你們就急匆匆地反駁,我是師父還是她棠寄情是師父了?”波若空豎眉。
“弟子不敢。”這句棠寄情倒是接得快,波若空瞪她一眼。
“擅自進入金丹期才可進入的秘境,她無知,你這個當大師兄的還不明白嗎,此事你确實有極大責任,為師罰你在禁閉室反省一月,就算到了期限,沒我的命令,也不許出來。”波若空淡淡施令。
柳疏心掀起衣袍跪下:“弟子領命。”
“至于你。”波若空看着棠寄情:“在你師姐的監督下,閉門思過三日。”
棠寄情等了半天沒個下文,這就沒了?她以為要把她逐出師門呢。波若雪拉扯一下她的衣角,示意她領命。
“弟子領命。”
“還有其他事沒,沒有就散了吧。”波若空對着柳疏心說:“你跟我來。”
柳疏心起身,面不改色跟上前去。
“師姐,大師兄會被打死嗎?”千萬不要呀,打他可以,麻煩留一口氣給她解決好嗎?
“你還是先擔心一下你自己吧。”波若雪拉她離殿,穿過曲折走廊,推開一扇門,“師父說了,這三日要我嚴加看管,你的屋子自從走後我就一直在打理,沒讓它落灰,你看看跟原來是不是一樣?”
棠寄情邁步進去,她環顧四周,屋内陳設半點沒變,甚至連她臨走前喝剩的半杯水都沒變。
“水是幹淨的,我日日都添一遍,就怕你回來發現與以前有了變化。”
棠寄情倒了兩杯水,坐在椅子上,她遞過去一杯,自己喝一杯:“師姐,禁閉室是什麼地方啊,我以前怎麼都沒聽說過?”
波若雪喝下一口:“是師父打造的一處極寒之地,用以清心養性,不過那裡無法使用法術,進去後與尋常人無異,一般都是弟子犯下重罪才會去的,師父對師兄期望太高,自然也嚴厲些。”
棠寄情道:“死亡概率大嗎?”她很關心柳疏心死不死這件事。
波若雪:“不排除這個可能性。裡面天遠地廣,無一活物,進去之後又要面對極端環境,還要克服心理障礙,尋常弟子無法忍受,所以如果不是犯下大錯,幾乎是不讓進的。師妹,師兄為了你,可是犧牲了太多。”
棠寄情小聲嘟囔:“他挑我筋脈挖我内丹我都沒說什麼呢,受點皮肉之苦又怎麼了。”
“嗯?”波若雪詢問。
棠寄情笑道:“沒事。對了師姐,那師兄關禁閉這段時間,我能去看看他嗎?”看他死沒死,如果還差一口氣,她就為他補上。
“你還敢想這些,師父讓你面壁思過三日,你不許有其他想法。”波若雪提醒:“這三日我一定會嚴加看管你,你哪裡都不許去。”
“知道了知道了。”棠寄情打了個哈欠:“為了破除瘴氣累了一天,我要休息一下,師姐晚上不用叫我吃飯了。”她利索脫掉鞋襪上床一滾,卷成一個蟬蛹。
波若雪偷笑,輕輕給她掖好被子,小聲關門離去,在門口設下一道結界。
房間安靜下來,棠寄情睜眼,眼眸中滿是複雜。
她恨他殺她,以至于長久無法破魇,但又是他親自帶她殺他,助她走出夢魇。
棠寄情不知現在是該恨他還是原諒他,他現下雖是一身魔骨,卻是正道弟子做派,與前世的他的所作所為沒有半分相似。
要怎麼辦。
她緊閉上眼,思緒複雜。
許久之後,她再度睜眼,不過這次帶上了堅決。
賭一次。
她當面殺他一次,看他是什麼反應。
她沒有他法力高深,很容易被反殺,如果他動手了,那她可能又會重開一次,或者成功脫離話本,不在一個次元,再大的恩怨也沒用發洩;如果他被她殺了……
棠寄情心一扯。
那就是最好的結局。
*
三日過去,棠寄情終于脫離苦海。
波若雪看着溫柔,心居然這麼狠,讓她每日抄三遍《心經》,有錯别字重抄,字醜了重抄,偷懶少抄一段就多加一遍,棠寄情被整得什麼小心思都不敢使了。
棠寄情揉着發酸的手腕,恭恭敬敬地給她行禮道别:“師姐再見,真是辛苦你了,我現下已經能将《心經》倒背如流,多虧了師姐的耐心教導。”
波若雪被她趕到門外,捏訣解了結界,“希望你真的可以做到《心經》中的‘無智亦無得,以無所得故’,此後靜心修煉,莫要貪玩了。”
“師妹受教。”
見人離去後,棠寄情長長舒出一口氣,她回到房間,在一個大箱子裡翻翻找找,憑空化出百寶袋,将它們裝進去。
裡面不能用術法,那她就用聲音識别,她隻要念暗語,東西就能自己從百寶袋中出來。
她一路問了好些弟子,走錯好多路,終于在天黑時找到禁閉室入口。
她披了厚厚的狐裘,袖中藏了一把鋒利的小刀,她想趁柳疏心在秘境中虛弱之時偷襲一下,雖說乘人之危非君子所為,可她又不是君子幹嘛要在乎這麼多,她隻想确認柳疏心的态度,有人問起,就說小師妹關心大師兄,合情合理。
禁閉室的石門緊閉,一絲寒氣都透不出來,棠寄情不知道怎麼進,在原地幹着急。
她有些惱了,踢了旁邊矗立的大石頭一腳,石頭上厚厚的灰塵成塊狀掉落,被遮住的鮮紅大字鮮明露出。
“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棠寄情照着小聲念出來。
這不是《心經》裡的話嗎,怎麼出現在這裡。
還未等她反應過來,師石門“轟隆隆”朝上移開,凜冽的寒風夾雜着霜雪朝她面中襲來,棠寄情裹緊狐裘,一手擋住風,她咬咬牙,一下鑽進去。
百寶袋從腰間輕飄飄落下,飄到不遠處,石門合上,将它杜絕在外。
風停雪靜,空氣肅清。
·
秘境銀裝素裹,一片絕域蒼茫,除了白隻有白,棠寄情緊緊抓住刀,大聲道:“師兄,你在這裡嗎?”
無人回應。她秀氣的眉頭蹙着,往裡走了大約一公裡,發現一個木屋。
棠寄情小跑進去,木屋也無法抵禦寒冷,她試着用了下法力,一點都沒辦法使出,真不敢想,她穿了這麼多都覺得冷,柳疏心該怎麼熬過霜雪。
該不會已經凍死了吧。這一想法剛冒出,就被她強行按下去。
不會的,他可是滄瀾宗大師兄,千年後的魔君,不會這麼容易死的。
心寬了許多,棠寄情越往裡走越黑,她摸向腰間取百寶袋,結果什麼都沒有,她一下慌亂,低頭查找,發現真的沒有。
完了。她不會還沒找到柳疏心就死在這了吧。
“大師兄。”棠寄情不知所措:“柳疏心,你在嗎?”
霜風替他作答,她給自己打氣,她下線沒這麼早,她可是這本話本裡的女配,戲份雖不多卻能熬到柳疏心成為魔君,她不能妄自菲薄。
終于在她快絕望之時,眼前出現了一道身影,隐匿于黑暗之間。
“大師兄!”棠寄情大喜過望,像是看見失散多年的親人,全然忘記自己來時的目的,“大師兄,你讓我找得好苦……”
長刀吻上她的喉嚨,将她接下來未說出口的話咽回去。
男人的刀閃過一道寒光,讓棠寄情看清了他的眼神,一瞬間,那股熟悉的寒冷感從脊柱激起。
“别動。”
“再進一步,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