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猙獬慢慢笑,緩緩俯身,與她平視,聲音低而緩:“修仙的怎麼就不能跟小妖怪聊天了?”
“我這麼喜歡你,你不和我聊天,我是會心碎的。”
棠寄情“哦”一聲,毫無負擔:“趁我沒走前快點心碎吧。我正好拿你的心入藥,滋養身體,早日進階。”
“你真無情。”
猙獬直起身子,他突然收了笑,臉色略微嚴肅:“我若告訴你,你不久之後會有生死劫,唯有與我在一起結成伴侶才能化解,你是願意不願意?”
棠寄情眨巴幾下眼,好看的眸子蘊上疑惑,腳步往他那裡挪了幾步,惹得猙獬眼神亮了亮。
“不和你在一起,我就會死嗎?”棠寄情像個好奇的孩童,詢問面前的夫子問題。
猙獬咽了咽口水,從喉間溢出一聲“嗯”:“所以,要在一起嗎?”
撲通,撲通。
氣血在上湧,心跳在加速。
猙獬在期待。
“那令婷婷怎麼辦?”棠寄情突然提道:“那日你道歉的時候,她的眼睛可是緊緊黏在了你的臉上,半點都不願意挪開。”
她道,“說來也好奇,我這些天都沒再見過她了,她的大師兄也是見我就避,就像我是什麼壞人。合歡宗弟子需要的道歉方式,可與我們不同。”
她的聲線柔淡,說出口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仿佛是在講述故事:“猙獬,你答應她了嗎?”
深夜風急,風聲順着衣襟縫隙灌内裡。猙獬的胸膛熾熱、激躍,與冰冷鋒利的風對撞,而後凍住。
“你知道她想幹什麼。”猙獬嗓音冷到極點,開口仿佛結了冰碴子。他握住拳頭,不停顫動:“你知道,卻還要讓我去,把我一個人留在她那裡。”
她這麼聰明,從一開始看見了他的人形後,就知道像令婷婷這樣的合歡宗弟子不可能會放過與他接觸的機會。
在虎群裡,實力弱小的母虎來找高大威猛的公虎求/歡,對于公虎而言,是一種恥辱。
猙獬在聽到令婷婷對他說出那種不切實際的幻想之後,他渾身不适,自己的人格都受到了侮辱。
這是貓科動物的特性。
而棠寄情,将他扔在那裡,讓他經受侮辱。
“為什麼。”猙獬面無表情:“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以為她是特别的,見過他的脆弱,憐憫他的處境,所以在化形之後并沒有告訴其他人,讓人來誅殺他。
“什麼為什麼?”棠寄情眉毛小幅度攏了點,笑道:“我聽不懂。”
“我不過是将真正的兇手帶到令婷婷面前認罪,至于她要你做什麼,我難道可以幹擾阻止嗎?”棠寄情道:“猙獬,你為什麼要怪我?你又有什麼資格怪我?”
棠寄情一開始就覺得他是個麻煩。偷她的衣服,讓她在剛來京都的第一天就在大街上狼狽追疾;将她拉進一場需要自證的惡作劇,他卻險些逃脫,差點真将事情嫁禍于她。
之所以當初沒有将猙獬交給柳疏心,是怕柳疏心将他處理幹淨,他還怎麼去令婷婷面前證明她的清白。保險起見,棠寄情無論如何也把他保了下來。
她沒有哪一刻,是對他有任何好感的。
“既然你已經按我的要求,在渾元宗那裡露了臉,那今後師兄再去詢問渾元宗弟子時就不會露餡了,想必你也不會蠢到冒着死亡的危險直接去戳破吧。”棠寄情拍了拍衣襟,尤其是後頸猙獬捏皺的那處:“不要再來找我了,人妖殊途。你跟在我身邊,我才是真的會有生死劫。”
他身上最後一絲能利用的點已經被利用幹淨了,棠寄情沒必要再和他糾纏。她轉身欲走,臨走前回頭給他擺了擺手:“不過,你還挺勵志的,一隻奶貓能修煉成人形。”
倩影逐漸從眼前變小、模糊。衆人緩緩散去,渾元宗的玄武前來尋人,見猙獬站在此處如作冰雕,小心拍了拍他的肩膀:“猙師弟,你在此處作甚?快随師兄一道回去吧?”
火炬裡的煤油即将消耗殆盡,啟壇的火光越來越暗淡,跳躍的火光落在猙獬面上,尤其是在他的眼睛,裡面簇擁的火光在争先恐後地從他眼中逃離。
“師弟?”玄武道。
“滾。”男人從唇齒間滾出一字。
玄武以為是自己聽岔了,他又問了一遍:“師弟你說什麼?跟師兄回......”
話未說完,他臉上突然浮現猙獰的神色,然後整個人“嘭”一聲,在原地爆炸,化成血霧,一半随風飄散,一半浸在地上,與豬血交融在一起。
猙獬氣得渾身發抖,還沒有誰敢玩弄他,沒有敢讓他難堪!她棠寄情是天底下第一人!!
連他的本體都看不透的笨女人,居然讓他在對她抱有期待。
氣着氣着,他開始抖着身子笑。
母親告訴他,皇太後那邊已經下令要棠寄情死,他留不住她。
唯獨一個辦法,就是讓棠寄情和他成為伴侶。隻有與他成為同類,他母親才會放過她。
本動了恻隐之心想饒她一命,現在看來,他的想法行動,都是笑話。
那就,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