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澤沒想到坐上人話鋒一轉問到鎮北将軍,忙垂手道:“先前護送糧草過去的監軍傳消息說,鎮北将軍并無異樣。姑蘇糧草後繼無力,似有撤軍打算。”
這個結論,倒不出所料,上一世姑蘇就是因為糧草後繼乏力退兵。
姑蘇退兵後,樓蘭和周朝本可以聯合起來剿滅姑蘇,平掉姑蘇王的野心。
偏偏那時福康帝崩逝,太平帝繼位無暇北顧,這才讓姑蘇有了喘息的機會。
結果沒想到,這一擱置就是再無機會。
太平帝苟安于南面,守着魚米之鄉、富甲之地,雖不愁軍饷、不愁糧草,卻再也不提揮兵北上收複失地的事。
從此,九州暗地裡也就一分為三,互為掣肘。
上一世對人對事,楚風蕭身在其中,難免識人不清,一知半解。這一世,跳開出去,看的卻是明明白白。
前世今生交叉而過,楚風蕭眼神漸漸凝重,這一世終究是不一樣了。
他不禁又想起了兩世裡最大的不同——胡家。
關于胡家的懷疑被一條條捋順開了在腦海中鋪陳開來。
胡承安為何會突然上書給聖上,家中放着邊境小國敬獻的兵器呢?
在那個時候,是誰能未蔔先知來指點胡承安呢?會否就是胡玥?
胡玥莫非和自己一樣,是重生而來的人呢?
楚風蕭恍惚一瞬便停住了念頭,手指哒哒地輕敲着桌面,眸光一轉,“胡将軍如何?”
這事原本也是言澤今日要禀報的事情,算是一件大喜事,是以開口語氣不如先前那般嚴肅。
“胡家人以胡商身份入城,一行十數人,年尾人多,是以并沒有引人注意。”
“胡商?”
“是,胡夫人原是居住在開封的胡人後裔。”言澤笑着解釋道。
楚風蕭聞言驚詫,轉念又想到方才懷裡的人睜着一雙閃亮晶瑩的大眼睛含羞帶怯的看他。
長長的睫毛刮蹭着他的掌心帶來陣陣酥麻,小翹鼻翕動着刻意控制自己亂的一塌糊塗的呼吸,那嬌俏的模樣确是有幾分異域風情。
楚風蕭笑了,笑中還帶着些不易察覺的苦澀,原來他從前自诩愛她,卻是對她的身世一知半解。
言澤并未發現樓蘭王的異樣,仍在自顧自的說着,“卑職拿着初九兄弟的信物,在城南客棧尋到他們,已向胡将軍說明,城中不便,請胡将軍前往桃源一叙。”
“可還有别的交代?”
言澤擡眼見樓蘭王眉眼松弛,面色稍緩,摸摸鼻頭後餘下的話不敢再說。
他總不能直言,胡将軍因為女兒莫名其妙、不清不楚就成為樓蘭王妃快要氣死了吧?
越過三書六禮,直接就把人家女兒封成王妃,實在是有點于禮不合。
盡管事出有因,但多少也讓人家父母介懷。
扪心自問,若是樓蘭王有女兒,定然也不喜歡女兒就這麼不清不楚的嫁人。
心裡腹謗後,言澤隻敢避重就輕道:“胡将軍并未多說,倒是臨走前,胡夫人私下同卑職說了些話。胡夫人說,王妃打小被他們慣壞了,若是有冒犯王爺之處,請王爺恕罪。”
後半句,楚風蕭聽得就有些走神,手下意識地摩挲着腰間挂着的玉佩,面上浮起一絲溫情。
他的阿念從小被胡将軍和夫人捧在手心裡呵護長大,天不怕地不怕,心思純良偏又鬼機靈,小小年紀随着胡将軍戍邊就敢帶着侍衛在荒山野嶺裡玩鬧。
若不是這樣的一個小人,他恐怕早就死在那個陰暗潮濕的山洞裡了。
那些養傷的日子曆曆在目,楚風蕭嘴角噙笑,心裡柔軟的化作一團,直想立刻回筱思園抱抱那個可愛嬌軟又帶着一點點妩媚的女子。
片刻後又覺得發愁,若是胡家父母知道,捧在手心裡的嬌嬌女如今失憶了,性子比小綿羊還溫軟,又會是作何感想呢?
楚風蕭長長籲出一口氣,千想萬想,總歸是他這個做女婿的沒有看護好。
“言澤,你傳命給禮部,着商議出最近的吉日,孤要娶王妃。”楚風蕭面上帶笑,思忖後又繼續道,“就讓那個周成禮負責吧。”
“這賜婚的折子你快馬送去南面,親自去,務必早去早回。”說着,楚風蕭把手上寫就的折子遞出去。
言澤沒想到事情這麼突然,接過折子,應聲道:“現在?”
楚風蕭眸色帶着寒意掃來,臉色說變就變,言澤趕忙接道:“卑職這就去辦。那三思院那邊?”
“孤近日總夢到父王哭訴說地下又冷又無人關懷,實在是睡不踏實。父王在時最喜歡太妃,就讓太妃準備準備,年後去茂陵陪陪父王吧!”
楚風蕭似笑非笑,目光忽而一冷,“茂陵山高路遠,與世隔絕,若是她願意,帶些慣用的人去也是無妨。”
“是,屬下明白,這就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