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澤爾沉默片刻。
“老師,那你可以不阻止我嗎?”她低下頭,耿直勸說。
頭頂上沒有傳來聲音。
芙澤爾看了一眼她老師皮鞋下面幹淨的鞋底,不敢再作聲。
不像她哥或者是哈斯塔,這可是尤格索托斯。
她不敢惹,不敢胡攪蠻纏,更不敢質問“你到底為什麼不幫我啊啊啊啊”。
尤格索托斯不說,她也不敢說話了,
芙澤爾低着腦袋,像做錯了事的孩子,跟在他身後,眼睛瞟着這些陳列在古代收藏館的藏品。
大部分都是人類文明的産物,但是其中一些,很明顯混入了不少外來文明的元素,比如一些出土于南極地下溶洞的未知族群化石群像,推測為地球的原住民“古老者”殘骸,形态與現存任何生物皆不相似,身長約2.3米,像一個巨大的五角星。
還有叫做“時間觀察物”的仿生金屬球體,解說牌上寫,認為這個球球具備某種“非線性時間觀測”用途,是某時期的科學家對于打破維度限制的構想産物。
芙澤爾被尤格索托斯帶着,走過一個玻璃展櫃,裡面陳列了一些海洋文明出土的陶瓷、金器。
她的腳步停了下來。
“诶……”
芙澤爾打量着展櫃裡的一頂金色王冠。
那頂金冠孤零零地躺在展櫃裡,看起來不大,像是給某種頭骨比較窄、顱骨比較扁的生物戴的。金屬已經有些泛黑,裂縫裡還嵌着一些褐綠色的東西,不知道是海藻、苔藓,還是時間太久之後長出來的某種微生物。
上面雕刻的圖案很奇怪,是那種人類文明裡不會出現的風格,全是一些卷曲的觸角、眼睛,和繞來繞去繞的螺旋線。
但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耶珂丘說的金冠诶。”她低聲自言自語。
看起來又醜又舊,但她知道,那是很珍貴的東西,是她那個從拉萊耶一起偷跑出來的小魚人朋友的家族遺物,是屬于“某種”母親傳給“某種”女兒的東西。
怎麼會在索邦大學這裡?
感覺到她停下腳步,尤格索托斯回過頭。
“怎麼了?”他問。
芙澤爾雙手按在玻璃櫃上,眨着眼睛:“老師,我想要……”
看着她的樣子,尤格索托斯忍不住勾了下嘴角:“想要這個?”
“嗯。”
“可惜,不行。”尤格索托斯說,“這是索邦大學古代收藏館的藏品,也是索邦大學考古研究所的研究對象之一,你怎麼可以拿走呢?”
他淡淡說着這些話,拒絕了芙澤爾,仿佛他真的隻是大學裡的某個人類教授,無能為力。
芙澤爾雖然不太懂人類,但是尤格索托斯她還是略懂的。
明明隻要更改個小概念就可以了,比如,把金冠變成“沒被人類發現過”,就可以随便拿出來了呀。
“那,老師。”芙澤爾看向尤格索托斯,“你隻要讓它‘是你的’,不就行了嘛。”
尤格索托斯伸出手。
一堆藍紫色的圓形小泡泡啪啪破滅,金冠出現在了他的手上。
“嗯,你說的沒錯。是這樣就可以了。”
芙澤爾連忙伸手去拿。
然而尤格索托斯一擡手臂,她就夠不到了。
芙澤爾:“……”
所以她當初變成人形的時候為什麼不能直接長兩米高來着?
尤格索托斯看着她:“很貪心啊。”
芙澤爾咬着嘴唇,乖乖地搖搖頭:“不、不貪心。”
“先是想要老師幫你找門,然後又想讓老師把金冠給你,還不叫做貪心?”
“真的連這個也不可以給我嗎?”芙澤爾小心翼翼地确認着。
尤格索托斯依舊用那股淡淡的笑拒絕了。
“老師,是不是我哥哪裡做錯了,惹了你?我讓他改。”
她自覺肯定沒有那個機會,也沒有那個能力惹過尤格索托斯,但是她哥就說不定了!
尤格索托斯幹什麼好好跟她一個無關緊要的無名小輩過不去?
肯定是克蘇魯做錯事了,想都不用想就知道。
不然為什麼那麼多舊日支配者,不關押别人,就關押她哥?
對哦……
這麼一想,芙澤爾突然有些好奇:她哥是為什麼被關在太平洋來着?
她從來都沒問過。
然而,尤格索托斯當着芙澤爾的面,把金冠又放回了玻璃展櫃裡。
“‘你哥哥’……”
尤格索托斯似乎是在回味着這個稱呼:“你們相處得還真是像人類啊。”
芙澤爾的眼睛追着金冠,結果尤格索托斯當着她的面,又給塞回展櫃去了,她簡直渾身難受。
“看來你和你哥哥,确實是在地球待了有一小段時間了。”尤格索托斯眼睛眯起來,“尤其是你哥哥,那麼熱衷于和人類接觸。”
“明明他也清楚,即使他與再多的人類意識對話,也沒有人能夠幫他從枷鎖中真正解放出來。”
聽着尤格索托斯不鹹不淡地評價着關于克蘇魯的事情,芙澤爾抿抿嘴:“不是的,老師……”
尤格索托斯:“嗯?”
“我哥哥,他與人類對話,并不是想從拉萊耶逃跑。”芙澤爾試圖幫她哥洗清嫌疑,“他就是閑得慌而已。”
聞言,尤格索托斯笑了下。
她沒有說謊,真的沒有說謊!
克蘇魯在拉萊耶是什麼死樣子,别說她清楚了,尤格索托斯這樣的存在,絕對比她心裡更清楚才對!
“沒事。”尤格索托斯說,“我也不是很在乎你哥哥。”
芙澤爾:“……”
看着她的樣子,尤格索托斯輕輕揉着她腦袋:“好吧,乖女孩。”
“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