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澤爾收起手機,點了點頭,意思是無須多言。
“那現在願意跟我多說點話了嗎?”哈斯塔問。
芙澤爾搖頭,小臉依舊冷淡着,但是帶着一絲不經意的委屈:“不,不要。”
“那你希望我走嗎?”他又問,“我現在立刻消失,你會更開心一點嗎?”
芙澤爾垂下眼睛,手指反複揉着衣角。
她想了很多。
也有很多早就想過的。
芙澤爾輕輕歎了口氣。
“我不是希望你消失。”她說,“我很讨厭你,想打你,想罵你,但是如果你消失了,我會很傷心,很傷心。”
“就像人類紀年的五千萬年前那樣,很傷心……”
頭頂,哈斯塔的呼吸一下子變重。
芙澤爾并沒有後悔她用這樣的一句話袒露心扉。
其實她心裡也知道,當時哈斯塔無能為力。
被關進拉萊耶的是克蘇魯和他所有的親族,自然也包括她。
雖然芙澤爾不知道,她哥究竟是做了什麼會被這樣懲罰,也不知道是誰降下的懲罰……
但是她知道,能關押她哥的存在,很少。
而克蘇魯無法抗争的存在,哈斯塔自然也無法幫她抗争。
再加上……
今天她真的見到了存在于所有舊日支配者之上的尤格索托斯。
芙澤爾并不知道他也會願意化作一個具象的形态與她對話,導緻她之前對尤格索托斯的理解,一直停留在“概念”與“規則”的層面。
而現在,芙澤爾有些懷疑……
關押她哥的,不會是尤格索托斯吧?
可是,如果是尤格索托斯的話,那也沒理由現在故意讓她偷跑出來啊。
芙澤爾暫時沒有想通這件事情。
隻能說,如果那個降下懲罰的,是一個類似于“尤格索托斯”的存在的話,别說哈斯塔了,就算是所有維度所有宇宙的舊日支配者加在一起,反抗效果也等于0。
對于哈斯塔的這部分,她現在想通了一點點。
她對這場事故的“傷心”,遠遠大于她對哈斯塔的“讨厭”。
甚至更多的,是生氣自己的弱小,生氣自己無能為力,隻能被當成一隻小章魚關在海底,然後才遷怒了哈斯塔。
她的心髒軟掉一點點。
讓芙澤爾悄悄往哈斯塔身邊湊近了一點點,近到可以聞到他身上星空的味道。
地鐵飛快駛過巴黎的夜色。
窗外,到了地面,天際線一下子變得開闊。
今晚的星空特别晴朗,每一顆星星都十分清晰。
芙澤爾看見,地平線上方升起來的地方,隐隐約約有銀河。
而銀河的旁邊,是一大團玫瑰紅的星雲。
形狀像裂開的心髒。旁邊零零落落的星星,藍色紅色,像飛濺出的鮮血,破碎的血管。
在地球看都這麼巨大,這麼清楚……放在宇宙,得是多龐大、多滾燙的一團星雲啊。
“這是五千萬年前的光芒。”看着那團星雲,哈斯塔輕聲說。
芙澤爾愣了一下:“嗯?”
“嗯,那團星雲離地球五千萬光年遠,光從那裡出發,穿過深空,一直往前走,走了整整五千萬年,才剛剛抵達地球。”
“所以現在我們看到的,正好是它五千萬年前的樣子。”
”真的嗎?”芙澤爾的瞳孔微微放大,“那它們為什麼要那樣?”
哈斯塔勾了勾嘴角。
“不知道嗎?”
“那團星雲,是你最後離開時,用那種‘讨厭我’的眼神看了我一眼之後,我心髒的模樣。”
聽到他過于平靜的解釋,芙澤爾顫栗了一下。
“哪來的什麼‘眼神’……”她急促地小聲喘息着,“你也沒有‘心髒’啊,胡說什麼呢……”
哈斯塔看着那團星雲,微微眯起眼睛,仿佛有些懷念。
“有的。”
芙澤爾不知道他在撒謊還是在說真的。
但是以前在宇宙遨遊的時候,她确實沒有見過那樣子的星雲。
說着,哈斯塔俯下身。
亮閃閃的金色影子,遮住了芙澤爾的視線。
“我一直想對你說……”
軌道震動,另一輛地鐵相對而來。
巴黎的老舊地鐵,在交錯的時候,總會發出轟隆一聲巨響。
巨響中,芙澤爾聽見他在耳邊低聲:
“對不起……我的愛人。”
“可是,能再次見到你,我終于又活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