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停地在安慰我,即使我把他弄得一團糟,身上也是手上也是。沒有辦法,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我抗拒和人發生關系。
“我可以摸你的臉嗎?”他問我。
“好啊。”我牽起,貼在臉側。
他的手掌輕柔地貼合在我臉上,有淚水也有嘔吐物,堅實的手臂圈住我,下颌抵在我的發頂,暈染模糊的視線看清不周圍。
他說了很多溫暖人心的話語,但是你知道嗎,人類在被目睹第一狼狽現場的時候,不會對同情者産生感激之心,有的隻是難堪,于是我對他産生了恨意。
放好熱水後,我背對着浴室門坐下,邊留意裡面動靜,邊試着給冥冥女士打電話。
沒多久,一個名叫“冥冥”的賬号加我好友。
接二連三的牢騷沒來得及宣洩出口,就因為那十萬日元的轉賬給硬生生憋了回去。
[冥冥]:實在抱歉小哥,臨時有急會,隻能失約了。這些酬勞就當是賠償,還請收下。
[鸫]:什麼時候接走?
[冥冥]:我還需些時間,報酬方面無需擔憂。
[鸫]:你以為有錢就能擺平一切?
[冥冥]:日薪一萬。
[鸫]:成交。
[冥冥]:謝謝,悟君很乖的,你知道,他自小離開了父母,你好好照顧他,就當他……
[鸫]:你在說什麼脆弱的動物?他看起來完全不像。
[冥冥]:是嗎,看來是我失言(微笑)
夏季是悶熱煩躁的季節,我拍掉腿邊飛舞的蚊蟲。
門後傳來物品墜地的悶響。
我打開一道縫隙,水霧缭繞中他赤裸着上半身,寬肩窄腰,人魚線性感緊緻,寬松的褲口懶懶地挂在腰間,腰帶松着,水底順着他腹肌的紋路緩緩流過。
短發還淌着水珠,一顆一顆地往下落,滑過那對蒼青色的眼瞳,那是比天空還漂亮的顔色。
他的視線停留在鏡子的一角,嘴角微微拉起:“帶我走出去,鸫。”
在看見那雙眼睛的瞬間,我懷疑過他是不是裝的。
可他腳背上被碎片紮出的血痕又不得不讓我打消了這個念頭。
我盤腿坐在地闆上,給他處理傷口。
他的腳背皮膚光滑白嫩,就像張幹淨的白紙。但小腿肌肉緊實,爆發力十足。單看他這身體,肯定不是普通名門家裡能養出來的少爺。
他拖腔帶調地叫了聲我的名字,唇角微彎:“很痛哦,鸫。”
“你的表情不是這麼說的,痛的話應該叫喊出來。”我垂下眼沒看他。
“那是因為鸫很溫柔啊,不管是處理傷口的步驟還是動作都很熟練,看起來很有經驗的樣子。”
“我在澳大利亞的時候很少有朋友,那邊東亞人挺多的,可就是沒幾個能聊得來的日本人。所以啊,就算一個人回國,我也很開心,雖說有時候會有點寂寞啦。鸫的生活是什麼樣的呢?一個人來熊本會不會孤單?”悟抿了下唇,嗓音漫不經心。
“不會。”
我注視着他的雙眼,盡管那對眼眸中看不到自己的身影。
“我已經适應了孤獨的日子。”
夜裡,他睡在沙發上,我睡在裡屋。
突然聽見門被推開的聲音,我眯着眼,他發出的聲音不算小,中途撞到了垃圾桶,大概五分鐘後才繞到我的床邊。
“你要做什麼?”我帶着困意詢問他。
“我有些認床,睡不着。”
“那就去數星星。”
“星星是什麼?我沒見過。”
“你的眼睛真的什麼都看不到嗎?”
“對”
“但是你的眼睛很漂亮,是很好看的藍色,接近聖瑪利亞的純度。”
“你喜歡寶石?”
“我喜歡錢和值錢的東西。”我側過身,給他讓了點位置。
“你很缺錢嗎,鸫?”
“對啊,我要掙的錢根本不是陽間的數字。”
“如果日本買賣器.官合法,我會考慮這條生财之道。”我繼續平淡的說。
“鸫沒有親人嗎?”
“死了。”這樣的話顯得刻薄,我又補充了幾個字:“車禍喪生。”
“你笑什麼?”他問我。
“其實我和家人的關系并不好。”我解釋道,“我們并不是血緣相連的親人。一家四口,四種血型,是不是很有趣?”
他随着我笑道:“超厲害呢。”
“是吧,我媽媽是很厲害的女人。”
“那場車禍突如其來,誰也未曾料到,她突然将我抱住,車身碎片四濺,碎片和爆炸把她身子都炸得稀巴爛,可她雙臂還是死死抱着我。這應該是最痛苦地死法,還沒來得及擡上擔架,人就沒了。”
“好可憐。”他的話語可聽不出什麼同情的味道。
雖然她那病弱的身體本來就活不長久,可是,我還是很愧疚。不是因為她的死亡,而是覺得不值當。用白塬香子的命換我活着,是筆不劃算的買賣。她那麼聰明事業有成,過得風生水起,老公也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她如果沒有收養我們應該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