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從前,楚留香絕不會相信,世上還有女人這樣的身法和武功,倏忽而來,倏忽而去。
可現在,他卻不得不信。
楚留香焦急地喊道:“你是誰?你要将不知帶去哪裡?”
一道極其悅耳的女聲在他的耳邊響起,那聲音像是來自九天之上,輕靈悠遠,如夢似幻,而楚留香周圍的行人卻一無所覺。
她悠然道:“楚留香,這個小和尚我要了,你若是想找他,便到沙漠來吧。”
楚留香自認循聲辨位的本事不差,可他卻完全分辨不出女人的位置。他下意識地向前追了一步,問道:“在沙漠的哪裡?”
無人回答,落在他身上的,隻有迎面行人古怪的目光,像在看一個瘋子。若非瘋子,又為何對着空無一人的天空喊話?
楚留香無奈苦笑,自言自語道:“看來,要找南宮靈幫忙的事又多了一件。隻希望以丐幫的神通廣大,能知道這個女人是誰才好。”
楚留香垂頭喪氣地來到丐幫總舵,他已準備好面對南宮靈的嘲笑。
然而并沒有,楚留香見到南宮靈的時候,南宮靈正心事重重地坐在椅子上,連他進門了都沒有發現。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說道:“看來你的麻煩事也不少。”
南宮靈一個激靈,猛地擡起頭,見來人是楚留香這才松了口氣道:“原來是你。”
楚留香皺起眉頭,問道:“是什麼人,竟然能讓你南宮靈如此懼怕?”
南宮靈按了按袖子裡的信,蒼白着臉扯出個笑容來:“沒什麼人,隻是走了會神,讓你見笑了。”
楚留香的船和丐幫總舵離得不遠,兩人經常互相串門,是以楚留香一路進來也沒有丐幫的人攔他,可他并沒有刻意放輕腳步,以南宮靈的戒心本不該發現不了。
會走神成這樣,還有之前那一句“原來是你”,都說明南宮靈正在面臨一件非常困擾的事,而這件事,他并不想讓朋友知道。
歎了口氣,楚留香喃喃道:“沒有想到,我的朋友們原來都有許多的秘密。”
南宮靈怔了怔,反問了一聲:“什麼?”
楚留香并不想讓朋友為難,他搖了搖頭,說道:“沒什麼,隻是你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别忘了還有我這個朋友。”
南宮靈心下一暖,臉上也多了些血色,他道:“知道了。”
布座看茶,南宮靈邀楚留香坐下,開門見山道:“你來找我可是想讓我幫你找人?”
以丐幫消息的靈通,當然知道楚留香正在追蹤南少林叛徒明空的事。
楚留香道:“是,但不止。”他放下手中的茶杯,問南宮靈:“你認識不知嗎?”
南宮靈皺着眉問道:“不知……是人名嗎?”
楚留香陷入了思索。不知要來找南宮靈,還說他隐瞞的事見過南宮靈就能知曉。可看南宮靈的反應,他應該并不認識不知。
楚留香道:“不知是一個和尚,一個長得非常好看的和尚。他的臉,無論是誰,隻要見過一眼就絕不會忘記。可就在我們來找你的路上,他被一個蒙着臉的女人擄走了,那個女人的武功,就連我也遠遠比不上。”
“咔嚓——”南宮靈手中的杯子被他捏碎。
楚留香看了看他被碎瓷片紮傷的手,又看了看他慘白的臉,肯定地說道:“看來,你見過那個女人。”
南宮靈猛地站起來,叫道:“沒有!”
楚留香沒有說話,隻是安靜地看着他。
南宮靈頹然地坐在了椅子上,他沒有想到楚留香會來得這麼剛好。
就在楚留香找他的一刻前,的确有一個蒙着輕紗的女人來找過他。
楚留香說那個叫不知的和尚長得很好看,好看到看一眼就絕不會忘記,南宮靈其實很想反駁,他會這樣說是因為他沒有見過那個女人——世間最美的女人。
她是南宮靈的母親,可見到他時,她的眼裡沒有驚喜,沒有慈愛,隻有如神祇一般的冰冷,與他說話也像是纡尊降貴。
她對他說:“你是天楓十四郎的兒子,任慈是你的殺父仇人。南宮靈,該怎麼做,你應該明白,可千萬不要讓我失望啊。”
南宮靈的袖子裡,如今還藏着女人給他的信,記錄着天楓十四郎陰謀的信。
養父變成了殺父仇人,親生父親以命布局讓他奪取丐幫權力,而他的親哥哥,居然是南少林的妙僧無花。
南宮靈茫然無措,不知作何選擇。
然而女人卻說:“南宮靈,你不要搞錯了,我來可不是讓你做選擇的。殺了任慈,讓丐幫為我所用。做不到,就去死。”她竟似能看穿南宮靈的内心。
南宮靈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我不是你的兒子嗎?”
女人忽然掐住他的脖子,聲音森然:“不準再說你是我的兒子,否則我現在就殺了你。”
疼痛從脖子上傳來,無匹的力量壓得南宮靈喘不過氣來。
南宮靈第一次如此接近死亡,也是第一次打心底感受到,原來自己如此弱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