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來,鬥轉星移,時間就這麼一點一滴悄然而逝,阿桃看着窗外随風飄散的落葉,不由想起了曾經的時光。
田友誠送給柳正的那本書,名《十七史百将傳》,共收錄了曆代百位名将,記錄了這百位名将金戈鐵馬,波瀾壯闊的戎馬生涯。柳正深受其感觸,決定棄文從武,請田友誠買了武舉需要考核的書本,每日練功看書,準備參加來年的武選童試。
田毅得知後,緊随其後,田友誠知道長子不喜讀書,便也同意了。田毅便直接搬去了柳家,兩人同吃同睡,上午練騎射,下午練功夫,晚上讀書。
田友誠倒是想找個武師傅過來給孩子們指導,隻是青山村地處偏僻,不花大價錢請不來。
柳正考慮過了,本朝武舉分内場兵法策論和外場武藝,外場又分弓馬和比武,若比武藝,兩人怎麼練都很難比得過那些長年練武的壯年男子,不過武人大多不善讀書,兩人不如主攻内場和弓馬。
田友誠深以為然,表示全力配合兩個孩子。
田文也準備參加來年的文選童試,幾兄弟都很刻苦。
次年,田家兄弟和柳正一路披荊斬棘,通過了童試,接着又參加了同年的院試,都考中了秀才。田文名次雖算不上拔尖,卻是當年整個江甯府年紀最小的秀才,由學政推薦入了府學。柳正和田毅易表現不俗,被南下訪友的忠國公賞識,納入麾下,後随其遠赴隴州。
忠國公張漢生,長年鎮守邊疆,軍功累累,深受當今皇上器重,乃本朝首屈一指的名将。邊疆多戰事,柳正田毅在邊疆三年,大大小小立了不少功,官運亨通,前途似錦。
數月前忠國公母親逝世,這幾年邊疆安穩,忠國公便請奏丁憂回京為母守孝。恰逢江甯軍有空缺,柳正田毅随請調回了江甯府,柳正任江甯軍指揮使,正五品,田毅任副指揮使,從五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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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他們今晚就要到家了,阿桃即興奮又有些緊張。田文特意告了假,晌午剛到,十七歲的少年郎,面容俊朗,玉樹臨風。
想到曾聽見有人喚自家二哥舉人老爺,阿桃抑制不住笑出了聲,揶揄道:“二哥,昨日村裡的王婆婆來家裡跟娘說,她有個外孫女長得可好看了!”
田文去年已經考了舉人,本打算參加今年的春闱,就算考不好也能累積些許經驗,奈何田文生了場大病,不得不放棄參考,不過十七歲的舉人在這這自古多才子的江南也不多見,田家的門檻都要被媒婆踏破了。
妹妹揶揄自己,田文不以為意,莞爾道:“大哥要回來了,也可能是沖着大哥的。”
阿桃想想還真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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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促的馬蹄聲在這冬日黃昏讓人心裡發慌,不少村民走出家門張望,隻見兩匹駿馬疾馳而來,往田家奔去。
“娘,我回來了!”快到家門,田毅就開始喊了。
一家人聽到馬蹄聲就都在門外等着了,江氏阿桃一看到人眼淚就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田毅先下了馬,馬也不管了,奔着家人跑去,先抱住自己親娘,大喊:“娘!”
喊着喊着就哭了。
“臭小子!這麼大人了,不怕人笑話!”長子離家三年多了,江氏早已淚流滿面,邊哭邊拍長子厚實了太多的臂膀。
一家人看到田毅哭得像小時候一樣,哭着哭着就笑了起來。
晃眼間,阿桃看到徐徐走來的柳正。
柳正田毅回鄉不想太紮眼,穿戴的都是尋常布衣。隻是無論穿什麼樣的衣裳,眼前的男子與記憶中的少年都不一樣了。
阿桃眼裡的柳正比幾年前更高了,更壯了,也更俊了...
通身的男子氣息撲面而來,阿桃不太敢看,低低的喚道:“正哥哥。”
柳正隻點點頭。
他也不太敢看阿桃,他還記得離開時,小丫頭哭花了的臉,如今的阿桃再也不是小丫頭了,袅娜娉婷,朱唇粉面,如枝頭盛放的桃花,讓人想将其摘入懷中為其遮風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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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回鄉心切,一路快馬加鞭風塵仆仆,身上的味道都不大好了,不過大家都餓了,吃飯要緊,兩人去了田毅屋裡先簡單洗漱一番,飯後再收拾這一身污濁。
柳正收拾完了,出來潑水,就見阿桃端着茶水給二人送來。不論彼此曾經有多熟稔,許久不見,再見時多多少少都會有些許陌生。
曾經有多親密,如今就有多尴尬。
阿桃一雙眼睛左轉轉右轉轉在柳正胸前打轉,就是不敢看這個小時候朝夕相處的領家哥哥,喏喏的問:“正哥哥,我大哥收拾好了嗎?”
小姑娘頭低着,柳正看不清小姑娘的模樣,快速打量了一番,低低道:“沒怎麼長...”
夜晚清涼,男人低沉渾厚的聲音有些醉人,阿桃有些恍惚,正哥哥好像說了什麼又聽不清說了什麼,擡頭看向說話的人。
眼前的男子人高馬大,似笑非笑,阿桃不受控的紅了臉,仗着天黑,估摸着看不大清,強作自如,問:“什麼?”
天很黑,不過月色皎潔,柳正還是看清了。
小姑娘一臉羞色,滿眼迷惑,柳正看得賞心悅目,笑意明顯了幾分,重複道:“沒怎麼長。”
阿桃恍然了片刻,才回過味來,哼道:“我還小,還能長幾年呢!”
說完有些心虛,姑娘家也就長到十七八歲,而且過了十四五歲以後就長得很慢了,沒大羅神仙幫忙,老天爺不開恩,阿桃這輩子是長不了多少了。
瞥眼比記憶中高了許多的領家哥哥,阿桃撇撇嘴,“我娘還總擔心軍營裡夥食不好,看你和我大哥這樣,該是吃得不錯。”
小姑娘一如既往的嬌俏,柳正低低笑出了聲,聲音再低,在這清冷的夜晚都清晰可聞,情緒會傳染,阿桃也控制不住笑意,咬着唇不讓自己笑得太開懷。
幾句話,兩人仿佛又回到了最初,好似昨日才分别,今日便重逢一般。
一陣冷風襲來,柳正終于注意到了小姑娘手裡的托盤,“你大哥還沒好,茶水給我吧。”
阿桃看眼柳正手裡的盆。
柳正急忙将盆子往一旁偏一偏,不想小姑娘看這一盆污水,道:“你等等。”說完快步去後院将水潑了,再打水洗了洗手才回來。
小姑娘端着托盤有一會兒了,大冬天的該多冷!
柳正迅速出手接過托盤,許是天太黑,許是手太快,柳正一雙布滿薄繭的的大手就這麼勢不可擋,無法逆轉的觸碰到了小姑娘柔弱無骨,滑如凝脂的小手。
阿桃如觸電般急急退開,剛退下去的熱意再度席卷而來。
柳正也沒好多少,差點摔了一地茶水。
兩人都隻顧着心慌意亂,不知如何是好,何以言對。
阿桃更膽怯些,急急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