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虞的手一頓，心下一陣暖流劃過，“我救你不是為了求回報。”

“我知道。但我還是想這麼做。”

“虞姐姐很厲害，我不想成為虞姐姐的累贅，我想證明，我也有用。”

宋虞揉了揉姜甯的腦袋，用哄小孩的語氣說道，“你很有用，現在我的命都是你救的，可以了吧。”

姜甯的臉上沒有喜悅，她緩緩垂下眸，密長的睫毛在她眼下投出一片陰影，思忖了很久，鼓起勇氣開口，

“虞姐姐，其實有件事我一直瞞着你沒有說。”

姜甯的手緊緊攥着被褥，“我不叫姜甯。”

宋虞并不意外，從見到姜甯第一面起，她就知道姜甯的出身肯定不凡。

“我本姓蕭，乃靖靈帝第十四女。”

宋虞遲鈍地眨了眨眼，還沒有反應過來蕭甯所說的話。

屋内一時沉寂。

半晌後，宋虞摸了摸下巴，眨着眼說道，“我沒理解錯的話，你是說，你是公主？”

姜甯，哦不，是蕭甯，抿着幹涸的唇，虛弱地點了點頭,“我并非有意隐瞞，隻是害怕自己的身份會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才不得不對虞姐姐說謊。”

雖然知道蕭甯身份不一般，但沒想到這麼不一般。

宋虞眼神複雜地打量着躺在床榻上隻剩半條命的蕭甯，想起第一次見她的模樣。這樣落魄的公主，她還是第一次見。

“你既然是公主，為什會流落到軍營成為俘虜呢？”

蕭甯接過藥碗，在碗沿輕輕抿了一口藥，苦得她擰緊眉頭，“我乃先皇後姜令所出，自母親被賜死後，新皇登基，我便被司徒王邕送到祁州避禍。”

“月前，我收到司徒大人來信，命我即刻啟程進京，不料在途中遭遇刺客，我便與護送衛兵走散。後來我遇到一衆流民，便混迹其中，不想卻被嚴雄的部曲掠去成了俘虜。若不是幸得虞姐姐相救，我恐怕早已死無葬身之地了。”

聽完蕭甯的話，宋虞皺眉。

“你可知刺客是誰派來的？”

蕭甯擡頭望着房梁，輕歎道，“若我猜得不錯，應當是丞相韓泰所為。”

“韓泰？”

宋虞聽過這個名字。如今的亂世局面，除了姜令，韓泰也難辭其咎。作為丞相，卻獨攬大權，淩駕于皇權之上，荒淫無道，惑亂朝綱。有識之士見此亂相，紛紛逃出京師，招募兵馬，企圖讨伐推翻他的暴政。也因此，諸侯割據，各地征戰不休，民不聊生。

宋虞不明白的是，韓泰權傾朝野，為何要大動幹戈殺一個不得勢的公主？

“韓泰為何要殺你？”

蕭甯咬着唇，痛苦的回憶映入腦海，她似乎不太願意開口。

沉默片刻，宋虞見她額上滿是汗珠，知道她不想開口，便換了個話題，“那你要回洛京嗎？”

蕭甯搖了搖頭，“我在洛京時，如履薄冰，一朝行差踏錯便是人頭落地。我無心權力，也不想再卷入朝堂紛争。失蹤了那麼久，司徒大人定然也以為我死了，我如今就想隐姓埋名跟在虞姐姐身邊做一個普通老百姓。”

蕭甯如此單純，若是踏進勢力錯綜複雜的洛京，定然也是為人魚肉。宋虞想，保護她一個人，還是綽綽有餘的。

“你放心，不想去咱就不去。我會保護你的。”

蕭甯的眼眶微微有些濕潤，她用手背擦去淚珠，說道，“有虞姐姐這句話，我便放心了。”

“你這麼愛哭鼻子，還替我擋箭，真是逞能。”

蕭甯有些羞赧地說道，“替虞姐姐擋下那一箭時，我當時很怕，想着自己大約是快要死了。不過在這亂世，人命如草芥，早晚也有一死。”

“我隻希望，如果我死了，虞姐姐能把我葬在邙山。我小時曾聽宮人說過，邙山位于洛京以北，山上的風景特别好。我想死了以後，可以葬在一個風景如畫的地方。”

'呸呸呸，亂說什麼呢，你命大着呢，死不了。”

宋虞懲戒似地彈了下蕭甯的額頭，“别瞎想了，趕緊把藥喝了，好好養傷，很快就能下床活蹦亂跳了。”

蕭甯吃痛得摸了摸額頭，磨蹭了半天，最後還是乖乖将黑乎乎的藥湯喝完了。

從蕭甯房中端着空碗出來，就見魏蓁站在廊下負手等她。明明是風一吹就要倒的清瘦身軀，不知為什麼，宋虞卻莫名覺得很可靠。

“姜甯的傷勢如何？”

宋虞手裡端着碗，“放心吧，沒有大礙了。”

想要走，卻見魏蓁站在原地，似乎是有話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