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十一狐疑地借着火把的光打量着宋虞,看這女子的穿着容貌,還有周身的氣質,倒像是顯貴之家的女眷。
想到自己逃犯的身份,宋虞避開了第一個問題,隻如實說了來這裡的原因,"人有三急,我來這邊拉屎。"
所有人都震驚了。這女子外表看着氣派尊貴,但說的話卻格外……直白。
就在其餘人還沉浸在宋虞石破天驚的話語中時,趙十一卻嗤笑道,“哼,在别人墳頭拉屎,你也沒比我好多少。”
宋虞摸了摸下巴,“還是比你好一點。”
衆人在心中肺腑,怎麼還比上了?有人問過墳裡那位的感受嗎?
宋虞想到魏蓁還在等她,便抱拳對趙十一說道, “你們繼續忙,我還有事,先走了。”
趙十一的手下剛想攔住宋虞,卻被趙十一制止了。走到一半,宋虞回過頭,躊躇着說道,“對了,下次你燒紙的時候,幫我也燒點,告訴他們我不是有意的。”
說完,就走了。
盯着宋虞遠去的背影,趙十一久久沒有說話。手下疑惑地問道,“老大,為什麼要把那人放走?”
趙十一緩緩說道, “我覺得,我和那人還挺像的。都挺缺德的。”
衆人默默不語。
回去之後,魏蓁下了馬靠坐在一棵樹下。見宋虞回來,她輕聲問道,“怎麼去了這麼久?”
宋虞撓了撓頭,“沒什麼,碰到了一群盜墓賊,耽誤了一會兒。”
魏蓁似乎還想說什麼,卻又開始劇烈的咳嗽,她捂着嘴,然而宋虞聽着卻像是刀刮銳器一般刺耳。
得趕緊到臨封給魏蓁看病才行。
這樣想着,宋虞說道,“我們連夜趕路吧,你的病不能再拖了。”
魏蓁也正有此意,“好,都聽阿虞的。”
月明星稀,烏雀掠過群山,栖息在嶙峋枯枝上,望着眼前一排排整肅的營帳。
巡邏的衛兵舉着火把,在營寨外觀察周圍的動靜。
司隸校尉李統按着劍疾步走進中軍帳,在蕭甯面前跪下禀告,“陛下,斥候已經發現潘牧部曲紮營所在,但他們似乎有所防備,營帳外守夜巡邏的人手明顯增多了。”
蕭甯穿着織錦的戎服,頭發束成男子高髻,英姿飒爽。她跪坐在案前,借着燭火正在翻閱竹簡,聽見李統的禀報,她才緩緩擡頭。
思忖片刻,她才開口,“潘牧必然是知曉了我軍的動靜,才會加強守備,防止我軍夜間襲營。我們不如将計就計,今夜,你率一小部羽林軍假意襲營,潘牧一旦發現,你們就立馬撤退。他們必然會警覺,防止你們二次襲營。等天明時,軍士必然倦怠,那時再讓屯騎校尉率軍前去襲營,定能大勝。”
一陣秋風吹過,營帳内燭火搖曳。蕭甯說完後,李統卻依舊跪在地上,一言不發。
蕭甯身後的莫寒冷着一張臉說道,“你沒聽見陛下的旨意嗎?陛下讓你率一部羽林軍深夜前往襲營,還不快去整軍?”
李統當然知道蕭甯所說的計謀甚好,但他隻是個司隸校尉,這調兵之事……
李統看了眼站在一旁的程岱,等着他發話。
程岱一襲竹青色長袍,身形颀長,清朗的聲音響起,“就按照陛下的旨意去辦。”
“是。”李統立刻領命,出了營帳。
蕭甯瞥了程岱一眼,眼神晦暗不明。
帳外秋風瑟瑟,夜深露重,寒意蔓延。李統走後,程岱便也跟着離開了營帳。
蕭甯若無其事地翻閱着兵書,莫寒在她身旁不忿地開口,“這些世家終究還是忌憚陛下,才派程岱前來監軍。這些将領隻聽程岱的話,根本沒将陛下放在眼裡。”
蕭甯漫不經心地說道,“沒關系,很快他們就會知道,誰才是洛京真正的主人。”
莫寒皺着眉,“陛下,這些世家據守洛京不出,隻派程岱來監視我們的動靜,屬下害怕,等我們滅了潘牧回去,他們會逼着我們交出兵權。”
秋風不斷往中軍帳裡灌,單薄的戎服擋不住寒意,蕭甯合上竹簡,“他們要兵權,還給他們就是。隻是不知道,沒有了兵的兵權,他們還想不想要。”
莫寒還想說些什麼,就見帳外出現了一道清逸的身影。
程岱的衣袍被風吹起,勾勒出挺拔勻稱的身形,軍營的微弱火光,勾勒出他眉眼的溫潤。
莫寒冷聲道,“不知程大人去而複返,還有何事?”
程岱走到蕭甯面前,手中捧着一襲錦裘,他隔着燭火凝望着蕭甯,“秋夜露重,這是微臣命人準備的錦裘,還請陛下保重聖體。”
莫寒面色古怪,蕭甯瞥了一眼程岱,骨節分明的手捧着錦裘,溫潤的眉眼低垂,燭火在他的眼睑投下一片顫抖的陰影。
蕭甯自上而下打量着程岱,似乎想要看穿程岱的用意,但程岱隻是舉着錦裘,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