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幾天,陸悠梨都有些恍惚。
溫缙似乎對她的日程了如指掌,總在她無課空閑的時候邀請她出去玩。博物館、劇院、藝術空間,舒舒服服地消磨完半天的時光,然後理所應當地去附近的餐廳吃飯。
他身上有一種魔力,陸悠梨發現自己沒辦法用任何一種标簽概括他。
年輕有為的初創公司老闆?在她印象中,這類人優秀而自知,就算再怎麼努力低調,舉手投足間仍然會散發出高人一等的傲氣。
但溫缙在她面前隻有謙卑,優秀而不自知。不會主動提及自己的事業,但有問必答。反過來,他也不會刻意否認自己年少有為,但會客觀理性地看待這件事,對于世俗意義上的成功也有一套自己的衡量标準。
溫柔體貼的完美情人?陸悠梨上次見到這種人設,還是在殺妻騙保的電影裡。
其實去掉白月光的濾鏡,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她能很容易發現,溫缙臉上戴着一層面具。
他隻會讓她看到他願意展示出來的一面。
而她對真實的他仍然一無所知。
但她沒有理由強迫他把面具摘下來,因為溫缙的訴求很明确,他想戴着面具做她的男小三。
如果換在以前,陸悠梨絕對不會允許自己陷入如此奇怪的關系,哪怕對象是溫缙也不行。
但現在,她看得很開。
如果診斷無誤,三個月後她胃裡的間質瘤很有可能會長到需要動手術的程度,術後她就要開始長期吃藥,在藥物的副作用中掙紮五到十年最終死去。
對于陸悠梨來說,她其實隻剩下三個月了,因為術後服藥就會變醜,她不會讓任何人看到自己恐怖的樣子。
尤其是自己曾經喜歡的人。
她會珍惜這段短暫的時光,及時行樂;她也很慶幸,因為溫缙沒有向她索取任何有關未來的承諾。
溫缙把她送到小區門口,陸悠梨下車,看到房東老太太正在門口跟老夥伴們聊天。
她在這個小區有兩套房,一套自住,一套租給了陸悠梨。
老太太八十多了依然精神矍铄,她看看門口那輛黑色的車,再看看陸悠梨,藏不住地八卦:“小陸,你男朋友?”
陸悠梨笑笑:“我打的滴滴。”
“打滴滴能打到邁巴赫哦,”老太太一臉不得了,“你真有福。”
晚上還有課,陸悠梨有點困了,躺在沙發上差點睡過去。
怕一會兒自己真睡着了錯過課點,她打算早點到教室,搶個後面的位置摸魚睡覺。
陸悠梨匆匆推開門,一眼看到第一排一張熟悉的臉。
她一愣,倒退幾步走出教室,再三确認她沒走錯。
可能他隻是在這裡上自習?
陸悠梨思考幾秒,然後若無其事地回到教室,占據最後排的角落,趴在桌子上,把臉埋在臂彎裡。
但她一點困意都沒有了。
空蕩蕩的教室裡隻有兩個人,她能聽見鍵盤敲擊的聲音,時而密集時而停歇,讓她的心緒也跟着起起伏伏。
教室裡陸陸續續來了幾個人。
陸悠梨悄悄擡頭往前一瞥,他還坐在那裡,不動如山。
上課鈴響後,教授跟大家說明情況:“咱們之前的彭助教因為課題原因去Z市校區了,這個學期夠嗆能回來。”
“他導師賠了我一個新助教,就是這位博士生同學哈。”
他指指第一排的江晟嶼。
“我把江助教拉到咱們課程群裡了,待會他會在群裡發一下自己的郵箱,大家以後記得把作業提交到他郵箱裡,千萬别交錯到彭助教那裡啊,要不然算遲交。”
“江助教是專業的哈,”教授笑眯眯地,“咱們同學們對技術文檔寫作有任何問題,或者說想學點進階的内容,都可以去問他。江助教也會不吝賜教的,對吧?”
同學們笑起來。
“當然江助教也能在咱們課堂上感受一下外語學習的氛圍哈。”教授幽了一默,開始講今天的課程内容。
陸悠梨傻了。
這門課是她為了湊學分選的選修課,第一節課剛一開始她就後悔了,因為她發現這個教授居然試圖教會他們外語專業學生寫代碼。
但是多虧這個教授比較懶,把所有考核任務都交給助教處理,而這個助教又碰巧是個活菩薩,平常默認大家全勤,批作業時也能點屎成金,把大家亂七八糟的作業改成人能看懂樣子,然後給高分。
這也是為什麼陸悠梨堅持沒有退課。
但是現在情況危急了。
先不說她能不能厚着臉皮把自己屎一樣的作業交給江晟嶼看,單說給成績這一項,她沒法指望他能跟原來的助教一樣仁慈。
……他不公報私仇就不錯了。
好在這門課可以中期退課。
陸悠梨點開培養方案,算了算少了這門課的學分,下學期該怎麼補。
她才研一,問題不大。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課,這周沒有留作業,陸悠梨慶幸自己還可以多苟一陣子。
下一秒鐘,課程群裡發來消息。
【Y.:大家好,上次作業彭助教判完了一半,剩下的由我接手,作業反饋會在三天内發到大家郵箱裡,請按時查收,有問題随時問。】
陸悠梨:“……”
她已經不敢想,當自己那坨作業被江晟嶼點開的時候,會是一副怎樣的情景了。
但願,自己恰好是彭助教判完的那一半吧。
陸悠梨幽幽想,如果張女士知道自己以引為傲的女兒,居然在學業上被對家兒子扼住了咽喉,估計會覺得天要塌了。
晚上睡覺前,溫缙發來消息,說下周想帶她去他們公司玩。
他發來一張照片,一隻藍白加菲戴着紅帽子,慵懶地卧在聖誕樹下,旁邊散落的禮物盒子裡,一隻阿比西尼亞探出頭來。
【溫缙:有兩位貓貓員工哦[動畫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