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宋格非把車交給托運公司，五個人打車到機場，踏上向東的歸途。

D市的空氣濕潤很多，剛下飛機，熟悉的感覺撲面而來，但不知道為什麼加重了陸悠梨身上的疲累。

她跟其他人告别：“我要先去一趟醫院看朋友，跟你們不是一個方向，我自己打車吧。”

“哪個醫院，”宋格非問她，“我先把他們送到學校，再送你去。”

昨天在車上，他聽完了通話的全過程，知道她去醫院找誰，但他一點都不知道避嫌。

“我給你叫車。”宋沐葶走上前來，詢問了醫院名字，然後立刻下單，“接單了，十幾分鐘之後到，我跟你一起去外面等。”

宋格非看了妹妹一眼，沒說話。

氣氛莫名怪異。

“沒事，我自己出去等就行，”陸悠梨記住了接駕司機的車型和車牌号，“你們快去停車場吧，還拿着這麼多行李呢。”

“就十幾分鐘，挺快的，”宋沐葶去找她哥，“哥你先去開車呗，我們拖着這麼多行李走到那兒，累都累死了。”

“你還挺會使喚我，”宋格非說，“知道出去走哪個口嗎？”

兩個女孩面面相觑。

“看見前面那個問訊處了嗎，”他指着不遠處的紅色圓台，看向陸悠梨，或許在他的認知裡她比自己親妹要靠譜，“走後面那個通道，一直往前能看到指示牌，下三個電梯就到了。”

看兩個女孩還有點懵懂，他歎了口氣：“先按我說的走，迷路了給我打電話。”

“謝謝哥，”宋沐葶拉起好友的手，囑咐杜薇和王松廷，“你們幫我看一下箱子，我跟梨子去等車。”

兩人按照宋格非的指示一直往前走，下第一個電梯的時候司機已經到了，兩個人趕緊加快速度，一路上誰也沒說話。

等司機接上陸悠梨之後，宋沐葶跟她道别：“拜拜，路上小心。”

“拜拜，你們快回去吧，上車之後給我發消息。”

車子開走後，她回頭望了一眼，宋沐葶已經離開了。

陸悠梨低下頭。

她打開手機，漫無目的地來回劃拉幾下，才想起來自己忘了做什麼。

她從通訊錄中找到那個熟悉的名字。

響完第三聲，對方接通了，過了幾秒，溫和低啞的聲音率先傳過來：“悠梨？”

“……”陸悠梨還沒想好該怎麼說，遲疑了好一會兒，溫缙也不着急，耐心地等她開口。

“你最近還好嗎？”話一出口她差點咬了舌頭，想到要是對方順着她說自己很好，她還怎麼找理由去醫院看他。

溫缙笑了。

“我不好，”他輕聲細語，“我快死了，你能來看看我嗎？”

哪怕知道他在誇大其詞，她也不由得心中酸澀：“你在哪兒？”

“我在醫院。”溫缙說，“悠梨，我好想你。”

“我真的好想好想你。”

陸悠梨咬緊了嘴唇：“你把定位發給我。”

“你來的路上可以一直跟我說話嗎，”對方把定位發給她，聲音喑啞又飄忽，“我每次輸液的時候都好困，我怕我不小心睡着了，你就不來了。”

“我現在已經在車上了。”她嚴肅了些，“你如果困了就先睡，我會一直陪着你，直到你醒過來，好嗎？”

以前總是他用哄小孩子的語氣問她“好不好”，“可以嗎”，現在角色對調，哄人的那一方變成了她。

“嗯，”他應下來，“你自己說的，會一直陪着我。”

過了一會兒，對面久久沒有說話，隻剩下輕淺平穩的呼吸聲。

陸悠梨趕到私人醫院，在一樓前台找到了溫缙的助理，跟她一起來到病房。

溫缙本來是睡着的，聽到門口的響動，掀開眸子，眼底映出她的身影，黯淡的臉上浮現出依戀：“悠梨。”

他讓助理幫忙把床闆搖高一些，陸悠梨攔下來：“我來吧。”

手觸到床闆的時候，溫缙從被子下面伸出手，輕輕握住她的手腕。

助理把椅子搬到她身邊，陸悠梨任他抓着手，對助理道了聲謝，坐下之後輕輕拍拍他的手背：“好啦，我來陪你了。”

他的手是溫熱的，臉色也不算蒼白，還好。

她擡眼看了一下輸液瓶子，生理鹽水。

“這是第二袋，”溫缙困倦地眨眨眼，擡起紮着留置針的另一隻手：“我剛輸完一袋頭孢，下午還有一袋别的。”

在這之前陸悠梨可能還有幾分疑慮，但現在她隻剩下内疚，誰會好端端地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呢？她應該慶幸他沒有表現出嚴重的症狀，而不是因為他看起來不錯就懷疑他裝病。

兩個人說話的時候，助理悄悄離開了房間。

“為什麼喝那麼多酒，”陸悠梨問他，“我不是說應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