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凝:“不是,你還看啊!”
姜司意平靜道:“下一場我上去把萬欣替下來。”
姜司意當然不可能現在就上台把萬欣擠走,全網直播呢。
萬欣和Oliver就是看中了這點才敢搶先上台,霸占“攤位”。
當然她也沒放棄。
金石玉器有兩場專場,中間有半小時休息的時間,直播會暫時中斷。
現在這場是被萬欣搶了個時間差,下一場她已經做好準備,不可能退讓。
Oliver抿一口酒,耷拉着眼尾慢悠悠道:“你說替就替,那不全亂套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嘉仕比管理多混亂呢。小姜,聽我一句勸,以大局為重。”
最真實的鬥争,往往采用最樸實無華且不要臉的戰術。
倒打一耙,賊喊捉賊的同時,Oliver死乞白賴地堵在休息室通往拍賣現場的過道上,完全用自己當做人肉盾牌,三頭牛都未必拉得動。
與此同時,主拍台上的萬欣再次落槌,又成功拍出去一件方形柱玉琮。
萬欣落槌時松了口氣。
這是她第一次參加春拍這樣的大型拍賣,感覺也沒什麼了不起,她能應付。
搶姜司意的工作是很不厚道,可是Oliver說了,你厚道就得給别人讓路,姜司意憑什麼能主持春拍?你比她差哪兒了?
萬欣當然不覺得自己比姜司意差。她自己也是藝術史碩士,還在香港實習了兩年,回到J城嘉仕比之後一直在金石玉器部裡打轉。轉眼就要三十歲,家裡整天罵她廢物,再不争個露臉的機會,往後的路隻會更難走。
在社會達爾文主義澆灌下成長起來的萬欣,此刻野心勃勃,似乎已經看到了這個月的傭金為她存款多畫了幾個零,進入書畫部更是指日可待。
得失心太重,心思自然搖擺。
主拍台上會有面向拍賣師的電子屏,電子屏上顯示的是本場的拍品。
拍賣師每拍完一件,就點一下屏幕,翻到下一頁。
熟悉拍品的拍賣師可以做到不用看圖錄直接介紹拍品,不太熟的照着圖錄念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總比介紹錯了拍品的信息來得好。
萬欣點過當前頁面,開始介紹下一件拍品。
“各位收藏家,接下來将要為您呈獻一組極具曆史價值與藝術魅力的珍品——玉魚三件……”
萬欣話音未落,心裡忽然咯噔一下。
今天的春拍她也是下了大功夫的,師父給了她這個機會,她得接得住。
所有拍品的狀況和底價她都看了又看,可以說是了如指掌。
但是,眼下奇怪的錯位感是怎麼回事?
哪兒出錯了?
“咳……”
主拍台邊上的助理拍賣師不自然地清了一下嗓子。
萬欣忽然反應過來,剛才她思緒開了小差,已經點了一次,結果又點一次,多翻了一頁。
現在拍賣的不應該是玉魚三件,是青黃玉龍鳳佩才對。
這是個低級的失誤,但不要緊。
萬欣頭皮發緊,在心裡自我安慰道,就算現場大熒幕上顯示的拍品和她所講的不一緻,也沒人會當場拆穿她。
隻要立刻改正就行……
就在萬欣提起笑容,打算糾正自己的失誤時,安靜的拍賣場正中央傳來一陣清晰的冷嗤。
萬欣蓦然擡頭,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貴賓席正中央的林棘。
那聲毫不客氣的冷嗤就是林棘發出的。
而她身側的老闆顧總,正用一種不能理解的眼神打量着萬欣。
萬欣腦子倏然團成一亂,表情沒能管理好,一臉狀況外怔愣的樣子格外滑稽可笑,現場陸陸續續傳來三三兩兩的笑聲。
萬欣臉頰控制不住地發燙,目光着急忙慌地落回圖錄上。
把圖錄點回去,盡量穩定情緒,繼續主持拍賣。
這次的拍品是青黃玉龍鳳佩,也是林棘此行的目的。
林棘靠在沙發上,手裡的号牌不斷被舉起,幾乎是挨着上一位收藏家舉牌的動作。
每一口出價咬得非常緊,萬欣一開始還能跟上報價的速度,可林棘越來越快,網絡和電話席競拍者也此起彼伏,這一場居然有六名收藏家同時争奪。
萬欣嗑吧了兩次後,節奏完全被林棘帶亂。
為了追上競拍的速度,萬欣報價越來越搶先,後果就是林棘忽然變緩了舉牌的速度,還沒舉牌萬欣就報價了。
明顯的失誤。
萬欣心裡咚咚直跳,盡量忽視着現場的低笑聲和鄙夷的目光。
“抱歉……這口價還是在二十六萬八千。”萬欣弱聲道歉。
顧總從鼻腔裡發出不悅的氣息,放下香槟杯,對林棘說:
“不好意思棘董,失陪一下,我一會兒回來。”
Oliver還堵在過道上,隻是沒有了方才的從容,手裡的酒也忘了喝,全程盯着主拍台。
屁股忽然一陣劇痛,“啧”了一聲回頭,還以為吳經理敢跟他動手。
結果一回身,撞上顧總怒不可遏的眼睛。
“顧總……”
顧總雙手叉腰,狐疑道:“你擋這兒幹嘛呢?”
Oliver猶豫地說了個“我”字之後,接不上話。
顧總問吳經理:“小姜呢?沒事吧?”
段凝立刻把姜司意推出來,“小姜在這兒呢,半點事沒有!”
顧總看姜司意不僅沒事,手裡還拿着拍品圖錄,大概明白發生什麼事了。
林棘拍得了青黃玉龍鳳佩,馬上就要進行下一件拍品的拍賣。
顧總對吳經理說:“讓萬欣滾下來,小姜去。”
Oliver“哎”了一聲,最後掙紮道:“别啊顧總,現場直播呢,半路換人不合适。”
顧總:“你還知道現場直播呢?報價都給我報錯,不嫌丢人啊?回頭真出了問題這錢你填?”
Oliver還在那兒說“可是”,一言不發的姜司意已經從他身邊擠了出去,向主拍台快步而去。
Oliver:“你……”
吳經理擋在他身前,“别上火,能者居之。”
Oliver:……
萬欣被換了下來,姜司意站上了主拍台。
場内正中央一頂華麗的吊燈晶管散發的光亮像場暴雪,從天花闆上傾洩而下,鋪在人群正中的林棘身上。
忽然登上了夢寐以求的舞台,姜司意心髒驟然緊縮。
這場春拍的氣氛和人數,與先前她經曆過的完全不同。
黑壓壓的人群讓她仿佛置身考場,林棘就是主考官。
緊張感悶在心口,她不自禁地抿了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