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騁往一旁的戶外沙發一坐,雙腿大喇喇地撇成直角。
“我能和那些蠢貨一樣?”
趙珺問:“你說的那個什麼1100,多少錢?”
“不貴,就十來萬。不過國内還沒賣,得托關系在國外買。”
說着,姜騁目光轉向宋缇。
“Stella姐,聽說你經常去倫敦出差,能不能幫我打聽打聽,看看哪兒有購買渠道?有的話麻煩你先幫我預定,回頭給我銀行賬号,我讓我爸給你轉賬過去。”
趙珺打了兒子一下,“你說你,不懂事,給你Stella姐找什麼麻煩。你都開口了,你Stella姐還能真管你要錢?多為難人家。”
宋缇還沒回應,姜司意冷着臉道:“既然知道為難,就不該開口。”
趙珺斜眼瞧過來,姜騁“啧”一聲,沒好氣道:
“有你什麼事?我讓Stella姐和我爸送我個禮物,你眼饞什麼?Stella姐,别理她,你就放心幫我預定,我讓我爸回頭給你包個大紅包。”
姜騁一口一個“我爸”,完全不覺得現場還有另一個姜家的孩子。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宋缇回應道:
“好啊,回頭我讓我倫敦的同事幫你問問看。”
趙珺握着宋缇的手,親熱地拍她的手背,雙眼眯成兩道月牙。
“Stella啊,孩子都被你慣壞啦。”
姜騁:“什麼孩子,我都十八了好吧?”
宋缇但笑不語,目光不鹹不淡地落在姜司意臉龐上。
姜司意隻覺得臉上發燙,羞恥感讓她移開視線。
.
和姜司意想的一樣,今天的家宴就是為了宋缇而設。
席間,趙珺全程拉着宋缇的手,而姜騁坐在宋缇另一側,兩人夾着她,把姜司意擠到另一頭。
姜司意原本打算走,她根本就不想來姜家。
可宋缇還在這兒。
而且話裡話外那意思,還是趙珺特意去宋缇公司,喝了兩壺茶才把她請回姜家的。
宋缇被抓到姜宅,又被那對母子聯合起來敲竹杠,人還好脾氣地陪聊,姜司意哪有臉走,隻好也留下來了。
趙珺坐在宋缇身邊嘴就沒停過,一直旁敲側擊問她準備什麼時候結婚,婚禮一定要把所有的親朋好友都請來,風風光光大操大辦。
爺爺奶奶說他們的禮金都準備好了,金戒指金手镯金項鍊全部打齊,就等着她倆把日子定下來。
宋缇全程挂着笑臉,不管什麼問題問過來,她都隻是回以笑容,似嗯非嗯地哼着氣,就是不正面回答問題。
一直沒得到答案,“一家之主”姜駱坐不住了。
今晚擺了這個大的譜,就是為了把這婚定下來,以解他心頭大患。
眼看着宋家女兒在這裡四兩撥千斤,姜駱清了清嗓子,放下筷子,直視着宋缇道:
“小宋,你和我們司意訂婚有三年了吧,這三年來叔叔我可從來沒有催過婚事,對不對?叔叔老了,從你們訂婚那日起,我就一直在期待司意穿上婚紗的樣子。今天你能不能給叔叔一個準話,今年什麼時候把證領了?打算幾月份辦酒?”
姜駱喝酒上臉,今晚特意灌了自己兩杯茅台,一張浮着酒氣的臉讓他看上去增添了一份自以為的家長威嚴。
借着酒勁,對宋缇這番半懇求半脅迫的話也更能說得出口。
趙珺下意識地摸了摸手腕上的玉镯。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宋缇騎虎難下,肯定得交代個時間出來了吧。
衆人的目光都落在宋缇身上,就等她給一句皆大歡喜的回答。
宋缇慢悠悠地為自己盛了一碗湯,湯碗落桌的同時,眼眸也轉向另一側的姜司意。
“可以啊。”
宋缇甜甜地笑道:
“司意來定,我都聽她的。”
……
今夜無風,隻有無形的冷意一絲絲往骨頭裡滲。
從姜家大門往外走的這一路草坪落了不少的樹葉,裂開的磚縫中長出雜草,無人打理。
姜司意記得媽媽還在的時候不是這樣的,這棟宅子的每一個角落都幹淨整潔,無論什麼季節媽媽都不會讓家裡顯出半點頹敗。
這是她長大的地方,如今變得越來越陌生,充滿了生疏感,甚至是厭煩。
和宋缇并肩走,姜司意低垂着腦袋,一直在思索着該說些什麼。
宋缇停下腳步,率先開口。
“司意,其實你可以不用這樣。”
姜司意回眸,呼出的白氣在她眼前彌漫。
宋缇好像真的藏進了霧中,五官都變得朦胧,像張沒見過的臉。
宋缇雙手插在呢子大衣口袋裡,收起了招牌式的笑容,紅唇緩緩一張一合。
“想結婚可以直接跟我說,别讓你爸媽來逼我。”
星星點點的凍雨落在她們的發絲上,水汽在慢慢溶解這個世界。
姜司意心口被這句突如其來的話撞得一顫,壓抑着渾身的戰栗,她反駁道:
“我沒有。我根本不知道他們去找你。”
宋缇揚了揚下巴,眼眸掃向地面,嘴角扯開一個譏諷的笑容。
她從姜司意身邊走過時,姜司意冷聲道:
“而且,你明明知道,她不是我媽。”
……
宋缇車開到市區時,接到了謝舒旖的電話。
謝舒旖問她:【還在姜家嗎?】
宋缇:【出來了。】
【這麼快?來ECHO嗎?我們都還在這兒。】
ECHO是家私人會所,J城的二代們常年在此聚會。
今晚是謝舒旖生日,本來想包全場,但三樓已經有人提前預定,也不會知道要接待什麼大人物,神神秘秘的,她隻好屈居樓下兩層。
宋缇應了,說這會兒就過去。
謝舒旖挂斷電話,常年跟着她混吃混喝的周彥林點了根煙,好奇問她:
“Stella不是一心想和姜司意解除婚約麼?怎麼還大老遠跑去姜家參加什麼家宴,上趕着跟姜司意捆綁?而且我看她平時對姜司意不錯啊,車接車送的。就這,還想接解除婚約,不得被姓姜的越捆越牢啊?”
謝舒旖“嘁”了一聲。
“你懂個屁。Stella這是以退為進。解除婚約這話不能她來提,不然怎麼跟家裡的長輩交代?”
被這麼一提點,周彥林恍然大悟。
“哦,Stella姐做得天衣無縫,在潛移默化間讓姜司意知難而退,讓她自己提出退婚。這樣一來宋家家裡說不着她,連姜家那頭都隻會怪姜司意不識好歹……”
“噓,别廢話。”
謝舒旖阻止他繼續說下去,往身後看,一夥人都在屋裡鬧,沒人注意到陽台上的她倆。
“自個兒知道就行,别往外說。”謝舒旖捶了周彥林胳膊一下,“不然你死定了。”
周彥林咧着嘴大大地“嗐”了聲。
“我跟誰說去啊我,Stella就是我親姐,你也是我親姐,扒我一層皮我都不可能出賣自家人。”
“德性。”
謝舒旖斜眼笑罵了他一句。
兩人一起回屋的時候,謝舒旖看笑話般說:
“你說姜司意野心怎麼這麼大,還真想和Stella結婚,也不看看自己現在是什麼情況。别說Stella,現在圈子裡有誰能看得上她?”
周彥林把陽台門合上時附和道:“也就長得好看。”
二樓陽台人聲消散。
謝舒旖和周彥林的話沒被同層樓裡醉生夢死的同伴聽到,倒是傳到了三樓。
林棘站在三樓的露台,手裡拿着已經鎖屏的手機,淺淡的眼眸中藏着點點寒意。
身後玻璃門被打開。
一個寬肩蜂腰身段性感的女人從屋子裡出來,終于找到林棘,哀求道:
“佑姐,給個面子,一屋子的人都是為你而來的,你怎麼跑到這兒自己待着了?這麼多美人歡聚一堂,就沒有一個人能讓你産生聊兩句的沖動?”
林棘墨色的長發被風卷起,一張清素又明麗的臉美得很濃烈。
“如果知道今晚是要給我相親,我不會來。”
來者姓嚴名逾,是林棘的同學兼為數不多的好友。
整個中學時期嚴逾都和林棘在一個班,還是前後座,也是自小生活在林棘陰影之中。
隻不過她比别家的孩子豁達,别人隻看到林棘太過優秀而帶來的壓力,嚴逾則将近水樓台的精神貫徹到底,認識林棘幾年就抄了她幾年的作業。
說起來這孩子也是天賦異禀,最後活生生讓她抄進了雙一流。
嚴逾哭喪着臉說:“這不是你媽和我媽聯合起來逼我這麼做的嗎?我要不就範,我媽肯定會把我卡停了,你也不去我工作室幫忙,我這不隻好铤而走險了麼?”
想到方才樓下的談話,林棘靠在欄杆上,雙臂環抱身前。
“那你可以讓她們安心了。秋季的時候,你們酒店中餐廳預約留一下。”
“幹嘛用?”
“結婚。”
嚴逾一時間沒轉過彎來,問:“結婚?誰?”
林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