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沈帶着姜司意到操作室,讓她坐在椅子上等一會兒。
“林老師馬上就過來。”
“好的。”
林是大姓,姜司意完全沒把“林老師”和“林棘”聯想在一起。
畢竟林棘和文身工作室在表面上看起來沒有半毛錢關系。
一直都知道文身很痛,即便要送給自己小禮物的心情是興奮又快樂的,等待文身師到來的這段時間依舊會有點緊張。
翻看着工作室的作品圖冊時,身後的門被推開,林老師來了。
姜司意回頭,見一位盤着長發,戴着口罩的高挑女人走進屋。
獨獨露在外的眼睛也太好看了,像林棘。
這個念頭一起,姜司意覺得自己在犯傻。
林棘那種大忙人比三星米其林餐廳都難預約,怎麼可能有時間來這裡當文身師。
隻是剛好姓林,又長得有點像罷了。
林棘一邊做準備工作一邊問:“文在脖子後面?”
“嗯嗯。”
“會比其他地方痛一點。”
“沒關系。”
怎麼回事,怎麼覺得聲音都這麼像。
姜司意想回頭确定,肩膀被摁住。
“我先給你消毒。”
“……好。”
姜司意沒動了,林棘目光落在她盤起發髻的脖頸後,一寸寸緩緩移動。
脖頸有零星的碎發,白皙光潔,散發着溫熱。
大概肌膚太細膩,呈現出一種輕薄感,這種膚質應該很容易留下痕迹。
曲線纖細柔軟,仿佛一隻手就能控制。
思緒難得渙散,林棘短暫凝滞的眼眸很快恢複正常,忽略稍高的體溫,轉而專注在文身上。
要長久留在姜司意身上的東西,還是出自她之手,她當然要做到最好。
讓姜司意絕對滿意,不留任何遺憾。
消毒之後用轉印紙把選好的圖案轉印到指定的位置,拍照後給姜司意确定。
選的是小小的一對展開的翅膀。
線條簡單的卡通形态,每根羽翼頂端都是圓乎乎的,不鋒利,有種執着的鈍感。
秀氣精緻,落在姜司意細細的脖頸後,很适合她。
姜司意看了照片後很驚豔,比她想的還好看。
确認之後,林棘拿着紋身機站在她身後。
開始前再一次提醒。
“要開始了,痛的話跟我說。”
姜司意覺得這位林老師聲音冷冷的,還以為不太好親近,意外的讓人覺得踏實周全。
“林老師,我不怕痛。”
林棘沒想到她居然叫自己“林老師”。
這是到現在還沒認出她是誰。
姜司意沒發現,身後人的眼眸裡透出一絲複雜的情緒。
林棘身子前傾,左手壓下,微微拉緊皮膚表面。
隔着手套能隐約感受到屬于姜司意的體溫,指腹扶在她的脖子上,指節衡量着身前人的纖柔易控。
針刺進肌膚,即便有了準備,姜司意還是從喉嚨深處發出一陣模糊的痛吟。
真的好痛。
眼眶微微有點潮濕,怕幹擾到文身,咬着牙很快忍了下去。
林棘眼皮微擡。
的确挺能忍。
繼續。
林棘一向寡言,這會兒為了幫姜司意轉移注意力,難得主動說起文身之後的注意事項。
“這幾天會有組織液滲出,屬于正常現象,畢竟是開放傷口,用溫水輕輕沖洗就好,記得擦幹。别遊泳别泡澡,忌煙忌酒别吃生冷辛辣,塗我給你的護理膏,或者凡士林也行。過幾天傷口會結痂發癢,别撓,要等它自己脫落。”
姜司意聽得很認真,會在林棘每句話的頓點“嗯”一聲,示意她記下了。
文身小,不用太長時間就完成了,林棘幫她附上一層保鮮膜保護傷口。
林棘摘手套的時候補充道:“如果組織液滲出過多,或者傷口疼痛明顯,别忍,可能是過敏甚至是感染,記得聯系我。給我發微信就行。”
“好的林老師,咱們加個好友。”
林棘:……
手套被随手丢到操作台上,戴着口罩的林棘單手撐在桌邊,上身向姜司意的方向前傾。
姜司意:?
怎麼距離一下子變得這麼近了。
“姜司意。”
林棘用手指勾掉口罩。
“還沒認出我?”
林棘這張濃墨重彩的臉忽然完整地出現在眼前,像價值連城的寶石忽然以特寫的方式呈到極近的距離。
真的是林棘……
很少這麼近看她的臉,成熟沉冷的美感沖擊力極大,姜司意呼吸都頓了一下。
而且,聯姻的事情她還沒想好怎麼回答,居然就在這裡遇到了林棘,逞強扯了個幹巴巴的笑容道:
“林棘姐……真的是你啊,其實我之前就認出來了,就是,沒敢認。”
林棘心道,沒敢,意思是還在怕我。
林棘知道自己不愛笑,也知道姜司意從小就繞着自己走,眼下單獨相處,别真讓小姑娘無所适從了。
林棘揚起嘴角,有點僵硬地勾勒出自以為親和的笑容。
“有人說過你撒謊的時候格外好辨認嗎?”
林棘真的是在閑聊,甚至在打趣,隻是這些事她不太擅長,完全不知道在姜司意聽起來充滿了反诘的壓迫感。
平時太少笑,不熟悉溫柔微笑的弧度,偶爾一笑讓人不寒而栗。
姜司意覺得下一刻自己就會被林棘裝進行李箱,塞到汽車的後備箱,随便找條河抛屍。
脊背有點發僵,姜司意覺得自己隻有實話實說這一條路。
“我,我其實是覺得眼睛好像,聲音也好像,又覺得怎麼可能呢……這麼說起來的确算是沒認出來吧。對不起!”
林棘疑惑地蹙眉。
對不起?
随意聊聊而已,怎麼就開始道歉了?
目光被她攪在一起的兩根食指吸引。
怕成這樣了。
林棘:……
文身也結束了,别再讓她害怕了。
“你可以走了——”
“了”字才說了一半,姜司意就像是得了赦免,社恐人士最擅長一秒消失。
“謝謝林棘姐,再見!”
林棘:。
.
付完款一路直奔地鐵,擁擠人潮拽着姜司意的神經,讓她重回人間。
剛才的文身室就像另一個世界。
有林棘的世界。
還是和林棘獨處的世界。
姜司意揉着因為溫度升高而變得柔軟滾燙的耳朵,有點麻麻酥酥的感覺,很癢。
怎麼就這樣落荒而逃了?
一碰上林棘她就變得很不正常。
本來她從小就怕林棘,完全沒想過有朝一日林棘會向她發出聯姻的邀請。
邀請她成為伴侶,成為最親密的關系……
這件事太過荒謬,更是加大了這份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