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然開口把江稚魚吓一激靈,随後若無其事地說:“沒有啊,你哪隻眼睛看出來我緊張了,你不要瞎說啊。”
瞎說的明明是你自己,白清宵笑着,眼底晦暗不明。
要是面前有面鏡子,江稚魚就會發現自己現在的身體有多緊繃,面色有多不自然。
但好在白清宵突然後撤了一步,江稚魚得以有喘息的空間。奇怪,明明其實也沒有很近,現在怎麼會有一種空氣終于流通的錯覺?
江稚魚想深究,卻有種莫名的恐慌,于是趕緊清空腦袋,故作輕松地問:“好餓,你要做什麼給我吃?”
白清宵一揚眉,含笑調侃:“你今天除了睡就是吃,其實你是一隻饕餮吧。”
“白清宵!”
江稚魚怒沖沖地追着溜走的白清宵下樓去,坐在沙發背上看他在廚房裡起鍋燒水,頭也不回:“我怕你太餓等不及,煮個馄饨吃,沒時間煮飯了。”
聞言,江稚魚一歪腦袋,面色疑惑:“哪裡來的馄饨?”
“你姐姐給你放的吧,冰箱都是滿的。”白清宵随口一回。
“好吧。”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太累了,江稚魚吃着吃着又犯困,迷迷糊糊跑上去洗完澡就把自己扔到了床上呼呼大睡,把一堆爛攤子丢給白清宵收拾。
淩晨四點,窗簾緊閉,屋裡是漫無邊際的黑暗,凝滞的空氣裡飄着細細的呼吸聲,時不時伴有翻身的摩擦響。
鑒于今天見小少爺實在是累得精神不振,白清宵沒再半夜偷溜進去吃豆腐,老老實實地待在自己床上,躺了一會兒意識漸漸朦胧,即将沉入夢鄉。
蓦然,他感覺垂在身側的手,被什麼軟軟的東西偷偷摸摸鑽了進來,然後很壞心眼地撓了撓。
白清宵:“!!!”
一睜眼,視線還沒聚焦,江稚魚就像個小彈簧一樣彈了過來,手輕輕捏了捏白清宵的手,笑得眼睛彎彎的:“白清宵~我們是好朋友對不對~”
棕黃的發絲垂在側頰,黑漆漆的眼眸笑若星辰,線條優美的唇瓣張張合合,嗓音甜膩:“對不對~”
但一聽就沒好事。
白清宵沖他笑了笑,困倦的眼睛半阖,睫毛被生理性眼淚打濕了,浸着水光,語氣慵懶:“又在打什麼壞主意?”
江稚魚也沒想演,摩挲着手指下白清宵的虎口,無辜地睜大眼睛說:“我今天睡太多了,睡一半又醒了。突然想起來餘樂果之前說過,海波門的日出很漂亮,趁着機會你陪我去呗?”
果然是求人辦事才會對他笑這麼甜,白清宵深深吸了口氣,反手握住小少爺纖細的手腕,“那你怎麼不叫他陪你去,反正是他跟你提的。”
江稚魚不明白兩者有什麼聯系,“哎呀你都和我住一起了,你就和我去呢,這也是我們合作的一部分!”
哼哼,他都拿出合作來壓他了,總該同意了吧!
忽然臉頰被捏了捏,擡眼便對上白清宵溫柔成一灘水的眼睛,不禁心間一抖,他說:“好,等我換個衣服就去。”
江稚魚愣了一秒,聽見自己說好,再反應過來已經蹲在客廳的沙發上了。
……白清宵的眼神,怪怪的。
眼睛飛快眨動,撫上被白清宵握過的手腕,眼眸低垂不知道在想什麼。
“啊!”
一團毛絨絨的不明物體忽然圈上自己的脖頸,江稚魚下意識驚呼,猛回頭對上了白清宵驚訝的眼神,後者挑眉笑問:“這麼容易被吓到?”
江稚魚整理好圍巾,沒好氣瞪他:“誰讓你神出鬼沒的,連腳步聲都沒有。”
白清宵佯裝無辜:“是你自己想事情太認真了吧,客廳又沒有鋪地毯。”
“你!”膽敢跟他頂嘴!
“好了好了,我打的車就快到了,我們走吧。”白清宵見好就收,推着氣哄哄的小少爺往别墅區外走。
到達海波門時已是五點出頭,冷風陣陣,吹得江稚魚一激靈,嘀嘀咕咕道:“怎麼已經這麼多人了。”
他還覺得自己來得已經夠早了。
從白清宵的角度看去,江稚魚睫毛被風卷得顫動,漆黑的眼珠呈現一種玻璃般的剔透,嘴唇不滿地撅起,不由笑着摸上了小少爺的腦袋,說:“想來看日出的人一向來得早,這裡一般三四點就已經坐不少人了。”
江稚魚斜他:“你和誰來過?”
旁邊的男人身形一滞,随後啊了一聲:“沒誰,我之前——之前來給朋友送過東西。”好險,差點說漏嘴,大早上跑外賣的事可不能說出來。
“是嗎,”語氣輕飄飄的,“什麼朋友那麼重要,淩晨你也來。”
說出來江稚魚自己都覺得不妥,怎麼聽怎麼酸溜溜的,心情和深藍的天一般沉悶。
他還以為自己是第一個這麼對白清宵無理取鬧的人呢,原來還有人比他更為非作歹。
那個朋友真壞!淩晨還把朋友叫醒送東西!
真是的,江稚魚心想。
這種奇怪的悶悶的感覺又來了。
“過來吧。”溫和的聲音被冷風裹挾,顯出些微模糊。藍調時刻将至,邊緣暈染着不明顯的白金,白清宵的笑容在昏藍的天光下有些朦胧。
不知道什麼時候,白清宵已經蹲守到了一個空位。怕小少爺反應太慢被别人搶先,率先坐下,接着回頭向正在發呆的小棕毛伸出手邀請。
江稚魚看着那隻手,目光描繪着凸起的指節,步子不受控制地往前邁,搭上了白清宵的手,溫熱的手心觸碰,被輕輕一拉。
他說:
“太陽快升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