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若的屍體被火化了,她如同先前一般沉靜,臉上的血色褪去,看上去虛弱至極。
烈焰焚燒着她的屍首,迸發的烈火帶來了硝煙迷濕了眼睛,催人淚下。
不過多時,火勢慢慢減小,最中央的小女孩化為了灰燼,随風飄揚到宇宙時空之外。
沒有人露出太多的悲傷,因為這是最美的死法,沒有滿目瘡痍,沒有殘破的翅膀。幹幹淨淨地來,一塵不染地離去。
那天是薄永夜少有的嚴肅,他手拿着幾隻玫瑰花,各不相同,一直靜靜注目着火焰。
等烈火熄滅,蕭苓就站在前方,慷慨陳詞。
檀深不記得她當時說了什麼,隻能想起,那時薄永夜的側臉很熟悉,他看出了闊别許久的東西,他在空中描摹出那人的眉眼,說不出的奇怪感,從未接觸過,卻又熟記于心。
最後,蕭苓踩着白靴子走下來,端莊的面容綻放出笑容。
直到人群慢慢散去,薄永夜依舊站在那,檀深陪着他一起站着。
又不知過了多久,薄永夜終于糾結地挑選,他選擇不出,最終把珍貴的花瓣抛灑在上空,随着風不知飄到何方。
檀深突然想起,蕭苓說,“他會帶給我們美。”
的确如此,至少在此時,檀深見證了最珍貴的奢侈品,被随意的自由卷到各處,帶着枯萎的生命,成就了最絢爛的篇章。
“長官,你看了我好久。”薄永夜輕聲說。
這次檀深沒有否認,隻是沉默地看着他。
他縱容,默許。
以前檀深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養那麼多黑玫瑰,嬌氣得很,容易枯萎,衰敗。最重要的是,毫無用處。
不過現在他明白了,自己或許需要的,不過是這麼一絲豔麗,使惶恐不安的世界裡,多上些别的,能讓他體會到生命的美好。
檀深接住一片花瓣,珍重地握在掌心:“是啊,我看了你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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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深從未想過薄永夜的房間會設在花房,因為這裡簡直雜亂無章,随時都可能碰碎什麼。
在牆角支着奶白色的睡袋,躺上去不見得能有多舒服,旁邊放着個小箱子,應該就是薄永夜全部的身家了。
忘記薄永夜身無分文了,還挺可憐。
而且他按規矩說,也算是No.1軍區的人,的确是有些委屈了,檀深給他轉了不少幾分,也沒遮掩。他是不好意思直接說,我給你轉了,你記得查賬。隻能讓人明晃晃地看了。
“謝謝。”薄永夜說,“明天終于能吃頓好的了。”
檀深想了想如今主城的狀況,搖了搖頭:“那估計還是不行。”
“好吧。”薄永夜啞然失笑,“長官,你得補償我啊。”
給條繩就順杆爬,蹬鼻子上臉了。
“紅燒蟲腦吃不吃?”
薄永夜露出嫌棄的表情:“那玩意的腦漿太惡心了。”
話是不能胡說的,檀深也沒忍住,腦補了一下,果然也惡心得夠嗆。
整個人都不好了。
“那你們在外面真的彈盡糧絕了,将要餓死的狀态,會不會真吃那東西啊?”薄永夜問。
檀深張口就來:“會。”
薄永夜坐在睡袋裡沉思了很久,他擡起頭來,認真地說:“我覺得,跟你出發去波榄斯森林的事情,我需要慎重考慮。”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檀指揮官忍不住笑了,純粹的,不帶任何虛假色彩。
“好,那你慢慢考慮。”
“别,開個玩笑。”薄永夜說,“那東西是什麼口感,能詳細描述一下嗎,我好做心裡準備。”
檀深當然沒吃過,而且薄永夜的話一聽就是瞎扯的。
不拆穿檀深的扯淡行為,反而反将一軍,他可太熟悉這種氣死人的行為了。
“今天給你殺兩個嘗嘗?”檀深一本正經地說,“文字描述太幹了。”
薄永夜慷慨點頭:“同甘共苦。”
鬼和你同甘共苦。
檀深胃裡泛酸。
被惡心的。
他看着薄永夜紙上的字迹,比什麼愛情兵法要強很多,他不太能看懂上面寫了什麼,但也蠢蠢欲動地想試試。
笑話,檀指揮官會纡尊降貴地請教嗎,就算會,他能請教種花這種蠢東西嗎?
事實證明,他會,而且非常會。
不過一會兒,他就弄得身上全是土,眼睛死死盯着試管,他的手很穩,操作起來分毫不差。而且他就蹲在那裡,周圍東西太多,他被迫擠在這麼小的地方,看上去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不過檀深本人并不這麼覺得。
他把藥水倒進花盆,不禁有些開心,他很少有期待,但他卻盼着這朵花盛開,想着它會長成什麼樣子。
薄永夜隻做了場外指導,相比盯着檀深不會出錯,他對檀深這張臉更有興趣,每處都帶給他新鮮的感覺。
說來也是新奇,檀深好不容易擁有的休息時間,竟在這裡待了半天,他腿蹲的有些麻,不過并不礙事,而且面子大過天,他的行動與平常無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