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永夜所處的時代,是難得的和平年代,沒有病毒的侵擾,沒有外來入侵者。他們的科技高速膨脹發展,說是日複一日的強大也不過如此。
科技飛速發展勢必會帶來麻煩,而據薄永夜所說,他隻看見了種種隐患,災難爆發倒是沒有預兆。
他的生活也如同那個時代般,順風順水,路無坷。
按理說被卷進這個充斥着病毒的世界,他應該惶恐不安,最少也得抱怨,但看着他竟是有幾分滿足與期待。
薄永夜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便說:“我一直很好奇你會是個怎樣的人,他們在中央大街建造你的雕像,在軍式大廳挂滿你的相片,将你視為無堅不摧的神明。”
“現在你見到了,我猜你的評價……”檀深說,“不過如此?”
“呵。”薄永夜笑了,他打了個響指“的确,不過如此。”
或許檀深會是個傑出的指揮官,但也不過凡夫俗子,還配不上高高在上的神明。
“你的功績卻不可磨滅。”薄永夜如實道,“我敬佩你,但也很失望。”
檀深不免覺得好笑:“本來你指望我有三隻眼睛,還是有兩顆心髒?”
“長官,你沒有心。”薄永夜習慣性地插科混打後,才正經回答問題,“我見過你的照片,三隻眼睛倒不至于,起碼……金身不死吧。”
檀深沒好氣:“我都挂牆上了,哪來的不死。”
薄永夜“啊”了一聲,含糊道:“的确如此。”
于是他看起來更失望了。
不願再理會這種狗東西。
“劉博士知道你的身份?”
薄永夜似乎在回憶這個劉博士是誰,過了好一會兒才回答:“應該吧。”
檀深并不認為這件事有隐瞞的需要,很顯然,薄永夜隐瞞地不止這些。
而撬動他開口,大概幾率是不可能的,他頓了頓,問:“那我的未來會怎麼樣?”
這次薄永夜表情凝固了,等了得有一個世紀那麼長,他才擡起頭,有些随意道:“大抵是明媚四季吧。”
“挂牆上的明媚四季?”
“人總會死的。”
檀深不太在乎自己的未來,他孑然一身,若是某天地球上真沒了病毒,他或許會做名花匠,穿梭于各地。
不過這大抵是不可能的,災難後的調養生息自然會給他數不清的活,他大概隻能埋在資料室種花了。
而薄永夜在此時代,便做到了他心心念念已久的事,孑然一身,于亂世中安然一人,超脫于外,安心在資料室裡種自己的花。
不過那滋味總歸還是有些難受的。
“那你為什麼又要跟着我去波榄斯森林?”
薄永夜牽動着因果,稍有不慎,滿盤崩壞。絲絲線線太多,纏繞起來成了複雜的結,他應該就這麼安靜待下去的。
惹人羨慕……
“天生反骨,我想看看真相到底如何。”薄永夜說。
檀深看見了他眼中的執拗,終是放不下的,哪怕他不屬于這裡,哪怕他早知結局,也願目睹過程。
那是天生的悲憫,是偏執而又瘋狂的憐愛,不是聖人,卻有聖心。
“我卻隻想看這結局。”檀深說。
他隻盼着病毒消散,人類能延續火種,生生不息。若不是強大的精神支撐着他,他早已累到崩潰。
所幸,他從未感到孤獨。
“我需要讓另外四位指揮官知道這件事。”
他們共享信息,保持着絕對的透明,這也是《主城指揮官手則》第一條:絕無隐瞞,絕對忠誠,絕對信任。
“好。”
他們在屋裡待了許久,卻是沒說幾句話,大多時候都在發呆,沉默的氛圍卻不尴尬,他們各懷所思,意外默契地咽下了未說之言,或者是說不盡,捋不清的思緒。
“我該去給我的花澆水了。”薄永夜找了個最拙劣的理由說。
“嗯,門口有雨傘。”檀深低眸沉思着,好像是在自言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