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錦沒心沒肺,看見别人痛哭其實會尴尬,主要是她收到的教育還是挺完善的,在這種時候應該做點什麼。
但她完全不想做。
做蘇鳴玉就簡單多了,和王夫人抱頭痛哭一場,才被宮婢勸下,分頭洗臉換衣。
王夫人在宮裡要住幾天,因此也帶了衣服首飾等物進來,在宮門口包裹就被快遞到漪瀾殿,一點不耽誤什麼。
洗了臉,重新上了粉,換下禮服,王巧娘有些緊張。将近十年沒見過女兒,當年的小女孩成了一個美麗卻陌生的女子,還當了母親,她除了思念與悲傷,還有些近鄉情怯。
宮人撩起簾子,露出第一錦的臉,王巧娘走過去,有些拘謹地坐在她對面,一開口眼淚又要往下流:“娘娘在宮中,一向可好?”
第一錦沒注意,脫口而出:“再不好過如今也好過了。”
她發現了,笑笑:“家裡可還好?離開家那麼久,娘跟我說說吧。”
王夫人就從她進宮後開始講,時不時提起舊事,期盼地看着第一錦,希望她能說她記得。
蘇鳴玉有兩個哥哥,一個姐姐,一個妹妹。如今兄姐都已經成婚,隻妹妹才十三歲,待字閨中。如今雞犬升天,哥哥妹妹都開始讀書。王巧娘是有見識的女子,年輕時也是容貌出衆,深知抓住機會的重要性。丈夫是朽木不可雕,幸而還是個老實人,兒女總不能一事無成。
“自從你當了娘娘,咱們家也有許多人貼上來。原先我和你爹一樣,不敢招攬,也不敢得罪,後來想着,憑什麼?論身份,咱們是婕妤的娘家,皇子的外家,總不能一輩子這麼窩囊下去?送你入宮是沒有辦法,可現在你自己熬出頭了,難道我們還那麼窩囊,丢你的人嗎?至于誰是真心,誰是假意,倒也明明白白。你爹老實慣了,你大哥二哥倒是還好。現在頭疼的就是你小妹的婚事,終生大事不比别的,再找一個和你兩個姐夫一樣的人家,我怕給你丢臉,可要是高門大戶……咱們又攀不上。”
到底是親母女,說幾句話親密感就回來了,王巧娘也不含糊。
嫁人是一輩子的事,高門大戶情況複雜,就算小妹有娘娘撐腰,未必人家就忌憚。再說,關起門來過日子,這裡面吃苦最難說,女子成了夫家的人,娘家又能如何?還是要慎重一些才好。
這一點第一錦心裡早有數,笑道:“娘不要擔心,小妹的婚事交給我就好。當務之急不是給她選人家,而是讓她好生上學,嗯……等過些日子,我求了陛下,給她派兩個老師去,不管是讀書還是琴棋書畫,總要學起來,家裡也要她幫忙料理。最好是在宮裡住一段日子,姑娘好了,自然能尋個好人家。”
王巧娘頭疼的就是這個,一聽女兒接手,松了一口氣,又道:“也不必踮着腳去夠,差不多的人就夠了,還是小妹過得舒心最要緊。”
論理,昭容娘娘的妹妹不算拿不出手,但蘇家門楣太低,就算有個皇子,現在也拉扯不到太高。有皇帝撐腰,自然也沒人敢抗旨,可到時候怎麼過日子,确實是個問題。
第一錦知道自己發力的時候還早,便笑着安撫了王巧娘,說自己心裡有數,又解釋這次讓她進宮的緣由。
蘇家人在京城也住了幾個月,不再是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王巧娘被新鄰居請去看過馬球,當時覺得新鮮,此刻就很擔心:“鬧得這麼大,你能不能赢過貴妃啊?若是輸了,會怎麼樣?”
宮外關于嫔妃的消息不多,雖然知道貴妃得寵多年,王巧娘還真沒有什麼危機感,隻覺得不能辜負了拿出那麼大彩頭的皇帝。
第一錦笑道:“放心吧,輸了也不會怎麼樣的,不過是大家湊湊熱鬧罷了。等過段日子去行宮,我再跟陛下說說,看能不能把您和小妹接過來住一陣子,您不用操心這個,以後專心享福吧。”
她又不是反社會人格,自己一個人光彩就夠了,要身份水漲船高,家族必須不是短闆。如果蘇家人無可救藥,第一錦也就擺爛,但現在家人都還可以,原主又沒說過什麼,她就按照自己的心意來了。
小妹若能得個好夫婿,那也是一個新的起點。
當日晚膳,皇帝特意賜宴,甚至還親自過來,對王巧娘也頗為客氣,呼之為夫人。第一錦覺得詫異,她和皇帝的關系還沒到這一步吧?
接着皇帝就開始問王巧娘:“夫人可有什麼見聞要說給我聽的?”
王巧娘用茫然的目光向女兒求救。
第一錦懂了,坦然道:“娘,陛下不過是想聽聽宮外的新鮮事,您不用害怕,想起什麼就說什麼吧。”
她就知道,原來是探查民情來了。不過想想也對,皇帝想要原生态無污染的民間見聞還真不容易。第一錦倒是欣賞他這一點,走哪兒都不忘工作,真是個可造之材,一時看他的眼神都溫柔許多。
皇帝以為她是家人進宮,感動于自己的用心,倒也沒放在心上。
倒是系統不幹了,跳出來反對:“不要啊,不要愛上他啊,你會很慘的!你看看貴妃?”
第一錦嗤笑:“你在想什麼?我隻不過是一視同仁欣賞有職業精神的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