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騎在馬上,愣愣的看着這一幕,一時間甚至反應不過來要心痛。
從前她和皇帝并肩作戰,現在皇帝在她對面,還沒戴上護具,就把她殺得片甲不留。這馬球賽還有什麼比下去的必要?貴妃一時間恨極,怒極,卻無處發洩,五内俱焚。
第一錦倒是真驚訝,沒料到皇帝會公然下場幫自己作弊。雖然她和貴妃都屬于高挑修長愛運動的女人,但男女差異還在,皇帝又弓馬娴熟,他下場屬于明目張膽的洩洪。更要緊的是,貴妃方寸大亂,恐怕無心再戰,勢必成為輸家。
或者說,她已經輸了。
可是在後宮争奪寵愛,從來沒有适可而止,第一錦就當沒看見貴妃脆弱蒼白的臉。她仰望皇帝,宛如仰望一個英雄,聲音更是微微顫抖:“陛下,他們都看着呢……”
隻是感動,未免單調,加進去一點羞澀,一點扭捏,就剛剛好。
皇帝朗然一笑:“朕就是要讓他們看着,蘇昭容并非孤軍奮戰,你還有朕。”
皇帝這種生物最小心眼,你讓他們一時不舒服,他們讓你一輩子難過。這一次果然是做給皇後和貴妃看的,所以也絲毫不必收斂。更何況此時此刻的第一錦,在皇帝心中完全值得。
比賽的結果不言自明,貴妃一敗塗地,凄怆蒼涼地被人扶着下了馬。最後一次和第一錦的拼搶,皇帝從另一側勾走了球,又送到第一錦手中,貴妃看在眼裡,痛在心頭,強撐着最後的尊嚴與鬥志頃刻間煙消雲散,一時不慎差點從馬上跌落,扭傷了腳踝。
皇帝隻淡淡說了一句:“既然受傷了,那還是回宮休養吧,那彩頭朕就替你給蘇昭容了。太平,傳宴,為昭容賀喜。”
貴妃要不是丢夠了臉,真想撲上去抱着皇帝的大腿哭泣,問他自己到底做了什麼。
其實那天被第一錦怼了之後,貴妃就有些後悔心虛。又不是不知道蘇昭容是什麼樣的人,她何必非要多嘴呢?而皇帝的注意更是讓她惴惴不安。隻是心虛久了,又被不斷冷落打臉,貴妃的憤怒逐漸蓋過了心虛。
當慣了皇帝心中第一人,貴妃也不是沒脾氣的,她不過說錯一句話,第一錦要怎麼添油加醋,才能讓皇帝如此不滿?難道自己還比不上蘇鳴玉重要?
一時氣不順,讓貴妃并沒有第一時間找機會解釋,求情,而皇帝對她的不滿經過發酵,已經到了唯心的程度。問題雖然不大,可就這麼卡死,今日貴妃備受打擊,要維護自己一貫的尊貴體面,必不可能當衆低聲下氣糾纏。
第一錦作為旁觀者倒是看的清楚,但她當然不會幫忙解開誤會,隻笑盈盈挽着皇帝的手臂,随他一起回到台上。
來都來了,今天熱鬧着呢,娘娘們的比賽結束,下面還有馬球隊的比賽,内教坊的花球表演,還有歌舞。宴會就在這裡開,在皇帝的示意下,第一錦坐了原先貴妃的位置,皇帝的下首。
皇後方才看到貴妃失意,心中痛快之餘,卻也不是那麼高興。畢竟,得意的人也不是她。黯然久了,皇後心理像個扭曲的戀愛腦,見第一錦高興,就忍不住開口:“今日天氣晴好,早知道就把康兒也抱來,曬曬太陽。”
她提孩子,當然是故意的。
皇帝臉色一沉:“孩子還小,吹了風如何是好?皇後,你怎麼會忘了這些?”
這話已經很難聽,言外之意不是指責皇後為母不慈,便是質疑她居心不良。皇後倍感委屈,眼中頓時有了淚光,為自己辯解:“臣妾疏忽,隻是想着昭容有段日子沒見康兒,所以見一見也是好的。”
她沒受寵過,沒有貴妃面對皇帝的那種心氣,一向滑跪得快。
皇帝歎了一口氣:“罷了,讓昭容去椒房殿看就是了。”
皇後的臉色變了又變,不過她覺得是皇帝變了心。本來不是說好就是她一個人的孩子嗎?該不會到最後是自己為他人做嫁衣裳?
皇帝終于找了個機會幫第一錦要探視權,說完難免看她一眼,卻見第一錦并無太多激動之色,隻笑望着自己,一時間無奈又心累。早知道她生性單純直白,難道連自己替她打算都聽不懂嗎?
人的本性都這樣,有一分付出,就想要十分的反饋,見第一錦這樣,皇帝心裡難免記了一筆,打算日後讨回來。
對第一錦和王巧娘來說,這一天無疑豐富精彩而滿足。馬球賽酣暢淋漓,宮廷表演精妙絕倫,禦宴更是品類豐盛,口味絕佳。烤全羊,炙鹿肉,炸野雞餡兒餃子,獅子頭,烤豬肩,清炖黃羊,櫻桃畢羅,清風飯,槐葉冷淘……
大概是沒有心事,宴上隻有母女二人吃得滿足。
回到漪瀾殿已是黃昏,第一錦讓宮人把彩頭裡的黃金和絲綢整了整,讓王巧娘拿回去一半。這都是錢财,給了就是讓她用的。
“我在宮裡不愁花銷,娘拿回去,不管是給小妹做嫁妝,還是置田産,随你花用吧。隻是不要讓哥哥們習慣了奢侈享樂,一事無成。”第一錦叮囑着第二日就要離宮的王巧娘:“還有一些食材食方,藥丸,散,藥方,拿回去後,記得好生保管。若有空了,寫信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