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愛玉和丈夫的關系還不錯,但畢竟是盲婚啞嫁下相處出來的感情,又遇上自己升官發财,一時間心情非常複雜立體,堪稱悲喜交加。
比起這個,她的原配家,賀家,簡直就是如喪考妣。蘇愛玉如今是麗妃娘娘的姐姐,還有了國夫人的封诰,賀家根本留不住她,這個兒媳帶來的好處,從此再也和他們沒有關系,這無異于失去一場潑天富貴。
蘇家人倒也不是不講理,若是尋常時候,自然會讓女兒料理丈夫喪事,甚至舉家過來幫忙。可現在情況不同,宮裡傳消息,讓蘇愛玉照常入宮謝恩,要忙的事情多着呢,蘇家兩兄弟帶着妻子一道上門,幫親家料理喪事,順便把蘇愛玉接到了娘家。
賀家人什麼都不能說。
這種失落是人性最本能的失落和痛苦,與潑天富貴失之交臂,完全可以想象。
但第一錦不在乎。如果蘇愛玉舍不得兩個孩子,再嫁也可以把他們帶走。在這個時代,姓氏血脈是奪不走的,跟着蘇愛玉他們也姓賀,還能獲得更好的生活。相信賀家人知道該怎麼選擇。
皇帝也确實不在乎蘇愛玉丈夫新喪。沒有死了丈夫就能不進宮謝恩的道理,總不能讓皇帝等,何況等走完流程之後,蘇愛玉也早過了熱孝。他甚至還對第一錦說:“你原本隻想着給小妹找一門好婚事,如今還多了一個你姐姐,這國夫人當真沒白封。”
第一錦白了他一眼,風情萬種嬌嗔:“姐姐痛失夫君,陛下怎麼還開她玩笑?”
蘇愛玉才三十,其實還算年輕,再嫁沒人會質疑,再加上皇帝支持,第一錦做靠山,再怎麼找,也定然比頭婚高。權勢真是一劑補藥,第一錦有些唏噓。
皇帝道:“朕說的不過是實話。”
第一錦又蹙眉輕歎:“隻是到底還有三年孝期,姐姐恐怕還得回家來住才好。”
她雖然沒表現出來,但皇帝當然知道,不管心裡難過與否,客觀來說對蘇愛玉這是好事。作為妹妹,第一錦并不太關心姐夫,隻想讓姐姐風光體面。守喪最難熬的就是不能出門,不能作樂,自然也沒機會相親。
“雖然居喪,可也沒有推辭不入宮的道理,你若想見,照樣見她就是了,不必拘束。”他倒是貼心。
第一錦擡頭,笑着看了他一眼。
到了謝恩的日子,三個國夫人一并進宮,皇帝特意撥冗相見,心下不由贊歎蘇家的好基因。王巧娘自不必說,兩年多富貴生涯,早已居移氣養移體,端莊不失直爽,就連因喪夫而形容憔悴,相對更沒過過好日子的蘇愛玉,亦是不減儀态。
蘇白玉年紀雖小,卻進止有度,言談清楚,隐隐是母親和長姊的主心骨。
皇帝大加贊歎:“真不愧生麗妃之家。”
第一錦在旁,微微一笑:“陛下謬贊,臣妾蒲柳之姿,承蒙聖恩,擢于微末,如今滿門顯貴,實在不知如何報償,唯有盡心盡力,一生一世侍奉。”
皇帝的第一反應是:她這會沒提皇後。
他總算赢了一回,心情格外舒暢,拉起第一錦:“既然進宮,就讓你的母親和姐妹見見孩子們,吃頓飯,說說話吧,不急着出宮,嗯?”
第一錦含羞帶怯,熱情似火地看了他一眼,告退出門。
回漪瀾殿的路上,一行人遇上了帶孩子出來逛的貴妃。
第一錦面不改色,笑容依舊地主動見禮:“給貴妃姐姐請安。聽聞貴妃姐姐的表妹好事将近,怎麼不帶進宮來,大家也好見見面?”
貴妃深吸了一口氣,面容仍然十分僵硬,目光落在蘇白玉臉上:“本宮的表妹無品無爵,怎比得妹妹你,姊妹兄弟皆列土,可憐光彩生門戶,這才有這一家人都進宮拜見的榮耀啊。”
她這話已經十分難聽,王巧娘和蘇愛玉聽不太懂,蘇白玉的臉色卻猛地一變。
第一錦笑望着貴妃,二人身高仿佛,偏她氣勢淩厲,居高臨下般看着貴妃:“怪道姐姐是才女,原來讀書是這麼用的。妹妹才疏學淺,不明白的隻能向陛下讨教了。這姊妹兄弟皆列土的榮耀,姐姐确實也不曾有過,自然是不知道這般滋味。哼!”
她冷笑一聲,趾高氣昂地離開。
貴妃眸色沉沉,回頭望着離去的一行人,隻覺得胸口悶痛,不覺眼中有了淚光。身旁的女官低聲擔憂道:“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