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錦就這麼過上了早上六點起床,洗漱吃早飯,稍微散個步消食,七點開始處理日常事務,九點吃早茶,繼續工作,處理各種投訴,告黑狀,給所有宣誓效忠自己的人貼忠心符,十二點睡午覺,一點吃午飯,兩點散步消食,然後接着處理工作,貼忠心符,下午三點開始考慮晚上吃什麼,詢問太子那邊有沒有吩咐,的日子。
其實這作息很健康。
忠心符又是個大殺器,東宮所有擅長見風使舵,轉進自如的聰明人全入了套,一效忠就被貼,然後就真的成了忠仆。第一錦把他們貪的錢全都拿了回來,順便抄了家小懲大誡。
找回來的錢和财物她直接給了太子,把這段時間查出來的事連帶證據也都和盤托出。
“俗話說,胳膊折了藏在袖裡,這些人雖然膽大妄為,實在過分,但……事情若是鬧大了,殿下面上也不好看,更叫陛下覺得,咱們東宮一團亂麻,怎麼都不是一件好事。”第一錦語氣柔和:“橫豎東西已經拿回來了,東宮上下,妾身也有所安撫。這些背主忘恩的東西,無論殿下怎麼處置,都别氣着了自己啊。”
她擔心地看着太子。
太子稀裡嘩啦翻完了所有證據,站起來一腳踹翻桌案,氣勢淩厲,又帶着幾分莫名的憋屈:“難道孤還要忍氣吞聲不成?”
他是太子,是主人,在自己家裡,被妻子和奴仆算計,蒙蔽,現在還要替他們瞞着?他到底算什麼?
第一錦站起身走到他身邊替他順氣:“殿下息怒,不過是一些奴才做下的醜事罷了,殿下身份尊貴,他們怎麼值得讓您動氣?”
太子還是生氣,甩開她在屋裡轉了幾圈,又大步走回來,臉上雖然仍有怒容,卻緩和了幾分:“你的意思是,到此為止?”
第一錦笑道:“殿下想怎麼處置,其實都容易,臣妾隻怕打了老鼠傷了玉瓶。您金尊玉貴,犯不着為幾個奴仆傷自己的面子。不拘病死,失足,落水,犯錯被攆出去,倒也罷了。喊打喊殺的,他們還不配。”
太子自矜帝後獨子,仔細一想,也确實丢不起這個人。
第一錦見他接受了暗中處置的方針,倒也不覺得心虛。那些人願意對她效忠,不過也是糊弄鬼的,還是為了繼續攫取更大利益,當她好哄罷了。要不是有忠心符,他們能聽她一句話?
嘗到了拿捏主子,作威作福的甜頭,哪有奴隸肯繼續當牛做馬的?
雙方立場不同,又不能綁定成利益結合體,那還是換換血,讓這些欺上瞞下,膽大包天的人去死吧。
她拉着太子坐下,喂水喂飯安撫一番,鎮壓了太子的情緒後,這才繼續道:“其實,東宮的事,關起門來自己處置,怎麼都好說。隻是……陛下那邊,太子也要有所準備啊。”
是的,對一個太子來說,人生最重要的部分不是打壓兄弟,不是制造後代,不是拉攏朝臣,也不是幹實事,而是抓住親爹的心。奪嫡從來不複雜,得帝心者得帝位。這個世上每個人都在仰上位者鼻息,隻是上位者總是容易活得割裂。
拿着對下生殺予奪的權力,覺得他們不俯首帖耳全身心奉獻就該死,對上又覺得你憑什麼這麼無情這麼冷酷這麼無理取鬧地壓榨我。
隻能說,人的本質就是雙标。
太子臉上流露幾分抵觸與憤怒,還有孩子被父母誤會後,“我要當個學習機器學死我自己,你就後悔一輩子去吧”的冷酷。
第一錦看在眼裡,隻做不知,繼續柔聲細語道:“天下哪個父親,不會為孩子操心呢?殿下你被奴仆欺辱,陛下若是知道了,也定會心疼的。孩子不向父親訴苦,又要向誰去說?這些事可以瞞着旁人,卻不可以瞞着陛下啊。”
太子震驚地看着她:“你讓孤去告狀???”
第一錦坦然道:“陛下是您最親近的人,是您的親生父親啊,遇到什麼事,與父親傾訴,都是人之常情。您雖然已經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可是在陛下眼中,始終是他最愛的兒子,和當初那個襁褓嬰兒,又有什麼分别?在自己的父親面前,何必不好意思?再說,有些事您不說,陛下也未必看不出,與其兩下裡猜測,倒不如您自己告訴陛下。”
雖然一直沒提太子妃,但其實兩人說的也是太子妃在東宮搞了一團亂的這件事。
太子心生遲疑。他是被愛過的孩子,所以才會對父愛流失反應那麼大。就是因為心裡還期待着因為愛而被給予,他才有底氣和父親搞冷戰。而皇帝雖然對太子不滿,甚至懷疑太子對自己的純孝,但太子确實有一張可以打的父愛牌。
不管是妃嫔還是子女,能抓住皇帝的愛與愧疚,不管多少,就已經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