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我面前演戲?”
徐竟忱并詢問對方如何這般說,而是認了下來,“既然被太子發現,我便不瞞了,我二人确實兩情相悅,之前她是朝廷重臣之女,我是個不得父皇器重的皇子,不好向父皇開口我二人之事。眼下安家犯事,她雖僥幸撿回一條命,然這個時候,我更不便向父皇提及此事,因此,這事便擱置了下來,心中也煩惱的很。”
徐竟弘在心裡暗罵,如此不争氣,運氣倒是頂好。
“我有心向父皇求個恩典,讓她進宮伺候在側,今兒便鬥膽向太子求個恩典,請殿下允許安甯進宮,近身伺候。”
“她一個犯罪家眷,若非父皇仁慈,也是當奴才的下場。”徐竟弘不悅道,“何須恩典。”
“多謝太子成全。”
微風吹皺湖面,徐竟忱的目光再次落在湖面,風勢稍大,吹起他的袍角。
出宮後,徐竟忱徑直來到安甯住處。
安甯正在裡間寫字,看到他微愕,“你如何知道這裡的?”
徐竟忱微笑,“怎得?私定終身後悔了,在躲我?”
謊話被揭穿,安甯臉頰漲紅,結巴道,“當,當時情況危急,拿殿下撒了個謊,還望殿下莫怪罪。”
徐竟忱笑望着她,不語,安甯臉頰愈發滾燙,背後說是一回事,如今當着正主的面,還是青梅竹馬互定終身的話,縱使她臉皮再厚,也覺丢臉。
“無妨。”欣賞夠她的窘迫,徐竟忱終于放過她,“能幫到你就好。”
“你不問我什麼事?”
徐竟忱淡淡道,“可以猜到。”
安甯親自斟了茶來,“可有給你惹麻煩?”
“沒有給我惹麻煩,你在給自己惹麻煩。”徐竟忱喝口茶道,“須知,一個謊言,若不想被揭穿,便要有無數個謊言去遮掩。”
安甯苦笑,這個道理自己何嘗不知,知當時情況,自己除了撒謊,别無他法。
“殿下可有心悅之人?”
“為何這麼問?”徐竟忱手握茶盞。
安甯道,“殿下幫我遮掩,我已是感激不盡,如何能因為我為你們增添誤會,我可以親自向她解釋的。”
徐竟忱放下茶盅,“有想去的地方嗎?我陪你去。”
“為何突然這麼問?”
“進宮後,便不能這般自在了。”
安甯一驚,“進宮?為何?”
“為了圓謊。”徐竟忱望着她,“你不會以為隻一句話,便萬事大吉了吧?若是被太子發現你騙他,可有想過後果?”
安甯苦笑,“這便要付出代價了嗎?”
思及父親,再看眼下,擡頭時,眼中已染了濕意,“殿下自小在慈伽寺長大,見不到父母,亦無朋友陪伴,是否偶爾會覺得很辛苦?”低聲哽咽,“我時常在想,母親已經離我而去,父親也沒了,我為什麼要活着?若我随父親一道死了,是不是便不會這般痛苦?”
“活下去好難。”安甯淚珠連連,眼淚砸在手背,“今後的日子,我要怎麼過下去?”
徐竟忱沉聲道,“會好起來的。”
安甯緩緩搖搖頭,眼中光彩盡失。
擡手拭淚,舊淚未去,又添新淚,“父親死後,我每日都活在恐懼裡,刑獄裡,我整日擔驚受怕,每次獄卒來,我的心都會高高懸起,待他走後,再落回肚子,出獄後,還要承受旁人的謾罵和鄙夷。我做錯了什麼?為何要受這樣的苦?殿下能明白我現在的心情嗎?”
徐竟忱緩緩點頭,他也曾在無數個深夜問自己,究竟做錯什麼,要受這樣的苦,别的孩子都有父母陪在身邊,為何隻有自己孤孤單單,是否隻有死了,才不會繼續受苦?
安甯一把攥住徐竟忱的手,眼中帶着渴求,“殿下說我們是朋友,會幫我,我可以相信你嗎?”
被捧起的手好似灼燒一般,徐竟忱心一驚,當下便要抽離,此舉于情于理皆不合。再看她眼眶紅腫,眼淚簌簌落下,終是不忍心。
滾燙的眼淚落在安甯手上,滑過指縫,落在徐竟忱手指。
“可以。”
“你發誓。”安甯捧着他的手加大力道,可見她此刻心情。
徐竟忱堅定道,“我發誓。”
良久,安甯才緩緩松開他的手,似下定決心般,道,“如果我說,我父親是被人冤枉的,殿下會相信嗎?”
“冤枉?”徐竟忱驚愕。
“在安府,殿下問我在找什麼,當時我騙了你,我并非在找荷包,而是在找父親留下的證據。”安甯目光堅毅,“找到證據,便能為父親洗去冤屈。”
徐竟忱收斂心神,“此事非同小可,不可妄言,你确定?”
安甯望着他的眼睛,“千真萬确。”
可此事由父皇親自下旨查辦,要翻案,難如登天。
見他不信,安甯道,“出獄後,刑部趙存知曾綁架姨娘和安愉,為得便是讓我交出此物,殿下若是不信,可單獨審問她二人。”
“可是你左手受傷那日?”
“正是。”安甯道,“線索我已找到,父親把它放在披藍寺為我求的寄名符裡,因為一直被人暗中監視,我不敢貿然前去,殿下可願陪我去拿?”
良久,徐竟忱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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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藍寺側殿外,距離約定的時辰已過去一炷香的時間,等不到安甯,徐竟忱變得不安,她曾說自己被人監視,莫不是出了意外?
為避人耳目,兩人特意分開走,早知如此,該同她一起來的。
披藍寺距城有些遠,徐竟忱有心去尋她,又怕兩人在路上間錯開,左右為難。
山脊台矶上人來人往,沒有熟悉的那個身影,徐竟忱目光變沉,轉身向殿内走去。